他把那个略带调侃的称呼咬得清晰。
“我把时间卡得刚刚好,不是吗?”
还没等洛洛溪反驳,青年便腾出那只空闲的手,微凉的指尖探出,不轻不重地落在洛洛溪那紧紧蹙起的眉心上,轻轻点了点。
“别皱着了,容易长皱纹。”
洛洛溪一怔,眉宇间那股即将爆发的戾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散了大半。虽然眉心在他的指尖下缓缓舒展,但他依旧抿着唇,红瞳里写满了不赞同与执拗。
见状,竹取无尘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那双黑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透露出些许的狡黠。
“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
指尖顺势从对方眉心处收回,青年微微侧头,刻意压低了声音,语调里混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懒散,却又透着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意味:
“因为现在该生气、该着急睡不着觉的,”
“另有其人。”
他同样稍稍倾身,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趣闻,那明显的笑意带着戏谑将将要从眼底满溢出来。
“因为他们棋局里最重要的那枚弃子……”
声音慢悠悠地在这里一顿,似乎是在享受无声的悬念。
“已经自己长腿跑啦~”
上面的人想让他死于感染,无非是因为手段太脏,自己也心知肚明。
他们让他顶下高桥辉的重罪,再把那个真正的祸首洗净、推回光明,保全了高桥家,也保全了所谓公信力的脸面。
整盘棋眼看就要尘埃落定,各方利益达成肮脏的默契,唯独他这个还在呼吸的『证据』,成了棋盘上那枚碍眼又危险的、本该被吃掉却还立着的棋子。
一个已经暴露、失去价值的卧底;一个会说话、会思考、可能翻供的活体变量。
他们不需要他活到审判,更不需要他开口辩驳。他必须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同那张染血的证件、那份被篡改的供词、所有指向权力暗面的记忆,一起彻底归于死寂。
可是现在这个变量,这份证据————跑啦!
而且,除非他自己乐意,那些人再也别想抓住他啦!
这就意味着————有人要睡不着啦!哈哈!
那些传声筒和执行者?
看守的、换药的、动刀的,还有那个叫森川浩介的理事官——会先一步被推上风口,要么牢底坐穿,要么被身后的人灭口,要么受到上面更深的怀疑和制约,反正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日子。
上层官僚?
完美的报告刚写好,就迎来了最荒诞的转折。本该在感染中默默死去的黑警,眨眼间直接变成了在逃的真相。
他们现在大概在灯火通明地攥写他竹取无尘警部的故事,是穷途末路的畏罪潜逃?还是背后另有黑手接应?还是写他由于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无论哪种,都需要证据,而他们最缺的,恰恰就是能经得起推敲的真实证据。
高桥家?
他这个前公安警察知道太多被掩盖的事实———去往中东的交易痕迹、身份泄露的真实原因、灭口的指令……任何一点风声泄露给媒体或政敌,都将不仅是政治生涯的终结,更是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
整个权力结构,都会因为他的逃离,瞬间从稳固的共犯同盟,变成了彼此猜疑的危局。
每个人都会试图撇清他们行动的痕迹,每个人都会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同伴,生怕对方为了自保而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