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倌沉默了,他自小被卖到三坊鼓楼,跟着楼中姊妹学着如何讨好富商官员,有些姊妹情场风光,被富商看上,便嫁了人,也有些不甚怀孕以子嗣要挟,楼中此种事常有发生。他整日循规蹈矩跟在众人身后陪酒作乐,从来没想过要离开。
小倌坦白道:“我没想过。”
“……”裴南泽同江知眠对视一眼,略感无力,“给你个忠告,离开。”
小倌摇摇头。
“你宁愿在这吃人的地方待下去,也不愿自在活着?”裴南泽气笑了,“你在楼内赚得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何必在这受人指使?”
“……我不想离开。”
“……”
裴南泽懂了,规则一旦注定,便鲜少有打破的可能。
过惯了楼中锦衣加身的日子,见惯了各色富甲一方的贵人,怎会愿意归于平庸?
就像马儿,唯有奔腾在草原才知道风的自由,过惯了马厩里的日子,吃惯了饲料是不会再愿意回归草原了。
他们早已浸透了腐朽规则,溺于虚假繁荣而丧失追求真正自由的勇气。
“……随你。”裴南泽不再多劝。
知晓了珺哥儿的事在这鼓楼内还有命活吗?毕竟自他进牢不过几时便传出三坊鼓楼有个伶人坠楼身亡。
唯有出去他才救得下。
算了,因果轮回,他让夺倒转时间退了一天,过去已定未来怎么会被既定结局推翻?
裴南泽不爽地冲门外道:“听了这么久,不打算露个面吗?”
小倌闻言回头,只见打着团扇,头戴螺钗的老鸨缓缓出现在门外。
老鸨恭敬见礼,道:“家主。”
裴南泽挨着江知眠坐下,歪头含笑打量她片刻,忽而脸色骤冷,沉声道:“我在边关死战,保的不是你们这群酒池肉林枉顾人伦的贪欲之辈。”
“家主恕罪!”老鸨惊慌失色,脚下一软直挺挺地跪地。
“裴二,唯有釜底抽薪方可止灾。”江知眠抬手按在他肩上。
是啊,整治一个花楼还会有第二个,二脉……只有将二脉这颗毒瘤根除才能解决。
肩上的手轻柔却又存在感异常明显,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搭在他肩上的指尖萦绕四周,平复了他突如其来的烦躁。裴南泽忍不住朝他身边又靠了靠,这才心满意足对老鸨吩咐道:“你现在去趟将军府,给我带句话,就说:明日清晨三坊鼓楼前有热闹瞧。”
老鸨刚要点头,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硬着头皮问道:“给,给家主您传话?”
可您现在不就坐在这吗?
“怎么,你没听明白?”
“没,没,听明白了。”老鸨领命忙不迭地退下。
小倌左看右看也跟着离开。
房间没了落石坠水般的争吵,渐复平静。
裴南泽回头看他,想了想道:“长夜漫漫,不如歇会儿?”
江知眠笑了。
“你还是少看些话本为好。”
裴南泽却突然想到什么,打断道:“你刚刚是不是叫我裴二了?”
“……没有,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