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裴南泽今日总算是设身处地体会了一遍。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术师的好处了,别人若是当面戳穿,必然会羞涩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裴南泽不,他像是不知尴尬为何物,神情淡淡勾起发丝绕上指尖,斜睨去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要让他承认这混账事是自己搞出来的绝无可能。
裴南泽冷哼道:“我还什么都没问,你答的倒是利落。”
问题也要从别人身上找错处,总不能光他一个人局促。
“怎么?就这么想找人陪啊?”
小倌垂头不语。
裴南泽下一句质问还没想好,江知眠便叹了声气,温声道:“他不过是恼羞成怒了,不必理会。”
“想来离了话本,也说不出什么令人咋舌的话语。”江知眠:“只能黑着脸欺凌他人。”
“……”
裴南泽将发丝向后甩去,侧身看他,“江大人笑脸拆台真是令我意外啊。我还以为……”
江知眠扫来一眼,“你正经些。”
裴南泽悻悻闭上嘴不再出声。
世界安静下来。
茶水撞杯泠泠作响,江知眠推杯递到裴南泽,想了想,问道:“这房间原主你可熟识?”
小倌对着门框点起头。
“……”托裴二的福,江尚书还是第一次见问话是背对回话的,索性他也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继续道:“可否同我们说说?”
“珺哥儿两个多月前突然离开楼内,鸨母说这房间空着不准别人进来。”小倌道:“他是我们楼里最丑的倌儿。”
裴南泽放下杯盏,转头看向那小倌,“你转过来。”
小倌脚跟磨着地板慢慢回身。
裴南泽支着头,上下细细打量他片刻,认真道:“有你丑吗?”
“啊?”小倌哑然抬头。
他在楼里见过各种人物,不是没有特殊情况,一些富商总爱调笑将各类美人相比较,他们也习惯了懂得如何应对。
可面前这人脸色阴沉,直勾勾盯着他看,不像是在评判美丑,反倒是在讽刺。
他在楼中姿色也算上乘,利钱也比别人要多得多,何时同那丑人一类被人评说?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一时间无名的愤怒交杂胸膛,却又迫于此人神色,只能隐忍不发。
江知眠静静抿了口茶,不说话。
茶水温润入喉,心底某处却滚烫得惊人。
若非熟悉裴南泽,这句话倒真的带着锋芒,伤人心寒,又暗含先前对小倌说话的不满,进而发泄。
可他知道并非如此。
楼中伶倌多貌美,美貌是他们拿来交易的筹码,所以在这小倌眼里,相貌丑陋便是一无是处,是可以拿来诋毁、否定的。
但裴南泽看来,对他人外貌评头论足的小倌反而荒谬,毕竟楼中伶倌诗词歌赋也照样不输他人。
裴南泽也不着急,手肘向后撑靠桌边,“你觉得你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