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那个二房的周姨娘,早年也是荣宠不断,但二夫人一碗绝嗣药灌下去,连子女都生不了。
天长地久,二老爷有了新欢,她立马就被抛诸脑后,就连秋天想吃螃蟹,还要寻赵婆子出门典当了簪子,才能买上两只,过得比她们这些外院丫鬟都不如。
现在裴瓒肯与林蓉说几句话,无非是刚得手,还算新鲜,待过两年,裴瓒的正妻进门,又有更多美婢娇妾过府,林蓉这等乡野丫头一定会被弃如敝履,丢到犄角旮旯地里。
保不准她连一只佐粥的咸鸭蛋也吃不上了。
失宠且没钱,被活活困死在高门大院里,这便是林蓉的一生。
林蓉悲从心中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裴瓒微微拧眉:“你在畏惧什么?偌大的府邸,还能短着你吃喝不成?”
林蓉哪敢说那些丧气话,听着好似邀宠一般。
她很务实,她只想多攒钱……林蓉不甘心地问:“那逢年过节,大少爷会给我打赏吗?”
裴瓒竟被她问得沉默。
往日,旁人给他送环肥燕瘦的美妾,哪个不是声称这些美人受过调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哪里有林蓉这样,开口便是讨钱,生怕都督府亏待了她。
裴瓒微微阖目:“你想要什么?金银休想,没这个规矩。”
林蓉:“那金簪银簪呢?锦衣华服呢?”
林蓉也不想这么贪的,她实在是被裴瓒逼得没法子了。
裴瓒并不愚钝,稍加琢磨,便知她打算。
他冷笑一声:“自当赏你。”
林蓉杏眸发亮,大喜过望:“多谢大少爷!”
“别高兴得太早。”裴瓒冷眼看她,“簪子都会铸上都督府的徽印,便是你外出典当、送到银楼里熔金也无人敢收。至于锦绸华服,亦会用南地买不到的好料子,再在内衬缝字刻名,量估衣铺的掌柜胆子再大,也不敢对都督府的差役欺瞒,包庇你的行踪。”
林蓉听得心脏发凉,她算是懂了裴瓒设下的天罗地网……她身无分文,又只有那些裴府得来的赏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她敢易物换钱,就能被裴瓒发现行踪。
况且还有路引上记载的庶民样貌特征,可供裴瓒随时查证,凭裴瓒的通天本事,还怕找不到一个小小逃妾吗?
林蓉怕是真摔进这一个龙潭虎穴了。
她的心中凄惶无措,心如死灰。她懒得再做无谓挣扎,也不和裴瓒虚与委蛇。林蓉头一栽,继续歪进了黑黢黢的角落,当个只会喘气的死人。
裴瓒瞥她一眼,薄唇微抿:“……”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22章
秦王谋逆,已率军北上,一路攻向京城。
元庆帝闻询震怒,病情加剧,不得理政,特命大皇子陈文晋、二皇子陈逸山临朝监国,在中枢阁老们的辅佐下,摄政国事。
君王病入膏肓,却态度游移,迟迟不肯册立储君。傻子都知,这是在对裴家示好,也表明了他器重裴贵妃所出的次子之意。
元庆帝望裴瓒看在自家贵妃姑姑的颜面上,以大局为重,忠心效国,拔军逐敌,也好铲除奸佞。
裴瓒表面从命,特遣都督佥事郑至明募兵抓丁,整肃兵马,先翻越江州丘陵、广袤山岭,远征渝州,深入藩地八百里,攻下秦王属地本营,再将其犯事家眷一并押解上京。
此举看似打蛇七寸,深谋远虑,实则有点多此一举。
秦王人都领兵上京了,还敢把那些姬妾儿女丢在辖州,可见是个心狠之人。
这等为图谋帝业,都敢抛妻弃子之徒,即便裴瓒派人去堵他老家,又能如何呢?
秦王有登顶之意,又岂会在意区区弹丸藩地会不会后院起火?
他又不是在属地渝州立坛称帝……
渝州?
说到这里,就是傻子细品一番,也能回过味来。
哪里是元庆帝想要收回亲王的属地,分明是裴瓒想伺机独吞渝州!
裴瓒分明是不想蹚京城夺嫡的那一滩浑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上京攻城的计划,他心性凉薄,竟将裴贵妃和二皇子表弟尽数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