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声地冷笑,静静听着他往下说。
“原来她早已到了京城,如今正在那座酒楼里,听说还是个什么掌柜。儿臣终于见了她,正欣喜重逢之时,却闯进来个年轻公子,自称是什么封王府世子,而那女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父皇!堂堂封王府世子,怎么定下一个平民女子为妻?儿臣回去多方打探,也不曾听闻封王府有准备亲事的动静,我看他分明就是口出胡言,意欲与儿臣相争——”
“多方打探?”皇帝打断了他,语气寻味道,“你上哪打探的?”
尹策神色一凛,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他一个刚刚被认回来的皇子,按理是不该有多少打探渠道的。把这种事亮在皇帝面前,多少显得有些逾越了。
可是父皇不才交代了他设腊八宴吗?这不是鼓励他广结善缘、多交朋友的意思吗?
尹策暗恼,心道难怪旁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态度一会儿一个样。
忙小心解释道:“也没有什么旁的办法,不过是命您赐给儿臣的小厮出去探听探听。”
又把话题往回转:“父皇,儿臣在外头,代表的就是你的脸面、皇室的脸面。他却这样公然捏了个荒唐理由,与儿臣抢起了女人,置皇室威严于何地?”
只听“扑通”一声,旁边那陌生中年男子,利落地冲皇帝跪下了。
尹策狐疑地看他。
便听他语气愧疚、面色诚恳道:“是臣管教不严,生出的儿子也笨嘴拙舌,竟使四皇子听了不愿相信。”
“都是鸣之不好,当日不该求娶四皇子日后会看上的女人啊!”
说罢将头埋了下去,紧贴地面,姿态放得极低。
尹策瞳孔骤缩。
他的儿子封鸣之?
这是封王?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男人,一时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种局面。
封王比自己更早来了?他来找父皇做什么?难不成也是为昨日的事?
可他昨夜确实到处打听过了,确信封王府没有说亲的动向,这才咬定昨日那小子是一时胡诌,一大早匆忙来求父皇做主。
封王出现在这里,却是为了什么呢?提前向父皇请罪?还是帮他儿子欺瞒?
父皇又为何留他这个当事人在这里,亲耳听他告状?叫他日后还怎么面对封王!
尹策又惊又惧,眼睛浑圆地瞪着封王,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的声音却已传来:“你快起来。”
说罢亲手去扶,不是冲着尹策,而是冲着封王。
尹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没来由地有些心里发凉。
父皇今日的态度着实不对。当日刚刚相认,确认了自己是他的血脉,父皇可是惊喜交加,眼角都有些湿润,拉着他看了又看,连声赐他宅子、名字,为他安排好一切。
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已对他显得如此陌生?
尹策却并不知晓,帝王的亲情比起寻常人家,总是淡薄许多的。便是初见时喜形于色、情绪上头,待那个劲儿过去了,又觉威严被挑衅,便不会再做个慈祥的长辈。
他还停留在父皇悲声道“你受苦了”的时候呢。
“朕早就说了,你是朕的救命恩人,鸣之是恩人之后,朕待他视如己出,哪有眼看着他媳妇被抢的道理?”
尹策猛然抬头,目露惊恐,意识到一切都已偏离他的预想。
皇帝安慰完封王,转而神色冰冷地看向了尹策。
“你可知错?”他言简意赅。
尹策瞳孔震颤,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竟走到了如今这步。
“父皇明鉴!”他一咬牙,心知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退让,否则便是认下了强抢他人妇的罪名,“封王府上从未有说亲的消息传出来,那女子更是早就与儿臣私定终身,怎会与旁人定亲?”
“皇上,那女子确是已与犬子定情,两人交往甚密,您尽可派人去查!”封王急忙解释,“此事是臣不对,想把说亲的动静放小一些,不叫旁人盯上”
皇帝神色柔和地安抚他:“朕知道你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