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负责看管林无枝的小厮按住庄澜,将主仆二人分开,倨傲道:“老太爷吩咐过,请二少奶奶在这儿守着,好好同二少爷作别,头七之后才准离开。”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同伴把门掩上。
林无枝扭头瞥瞥逐渐缩窄的门缝,干脆扯过搁在角落的蒲团坐了下来。
“见鬼的好好作别。。。。。。”霍老太爷明摆着想赶他出府,却怕霍潮生回魂见不齐亲眷会不安生,因此要他长跪灵前,先将夫妻情义跪断。
林无枝掰着手指算了算,离头七还有四天,他得在流落街头前尽快为自己寻一处栖身之所。
余光扫过牌位正面的霍姓,林无枝轻眯起眼睛,隐隐有了人选。
他估摸着送葬队伍至少入夜才能回来,迟疑片刻后又从墙角拖了几只蒲团摆在身边,搭了片软垫,接着解开孝服反搭在身上,舒舒服服地卧进了垫子里。
小厮来送晚饭时,林无枝还在睡。
他被对方没轻没重地推了把,后脑磕到桌腿,瞬间睁开了眼。
“老太爷让你守灵,不是请你来享清福的。”小厮将食盒重重往桌边一摆,起身把灵堂的几扇门全都打开了。
晕白月光霎时斜落进堂屋内,比门旁挂的油灯更亮。
林无枝懒得骂他,揉揉方才磕疼的地方,揭开盒盖草草瞧了眼,食盒中只有一碗米粥,稀得跟他窜虚脱时的量差不多。
他兴致缺缺地将盖子放回去,继续没骨头似的倚着长桌发愣。
没过多久,小厮掐着点来收食盒,还未进门就看见林无枝那副半死不活的衰样,叉着腰正要数落,忽然被人从后扯住了衣领。
小厮回头,对上庄管事煞白的脸。
“是你!”他认出庄澜,以为对方与灵堂里的林无枝沆瀣一气,想趁着夜深人静搞什么幺蛾子,刚准备张口喊人就见庄澜松手,往旁边一让,于是另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小厮一噎,讨好地笑笑:“大、大少爷,您送完二少爷了?”
霍寂川没应,耷着眼在看灵前那人。
他来时正巧撞见林无枝有气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是体力不支中途跌坐回蒲团,又强行打起精神挺直了脊背,要为霍潮生守灵。
青年背影单薄,腰身纤细,黑绸如墨勾勒出窈窕身段,后摆耷拉着,松松垮垮堆叠在腿弯,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脚踝。
许是孝服布料粗糙,跪着磨膝盖,林无枝脱了外衫,只在腰间缠白布,洁白布条紧紧裹着深色旗袍,恰到好处将那段窄腰掐得更细。
霍寂川盯着弟妹看了会儿,更加嫉妒才入土的弟弟。
半晌,他摩挲着手杖,不咸不淡道:“夜晚更深露重,他又自小体弱,你们就这样让人跪着?”
小厮:“?”
“可是大少爷,通海已经入伏了,落雨都跟下开水似的,冻不着二少奶奶。”他自认是老太爷的人,便大着胆子反驳霍寂川。
没想到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人影冷不丁晃了晃,紧接着脱力般倒向地面。
庄澜马上掐了把大腿,夹着嗓子哭:“哎哟我苦命的主儿——”
他作势要往灵堂跑,小厮立刻条件反射地伸手拦。
然而手甚至没挨着庄澜的袖子,波棱盖儿便先被手杖重重抽了下,小厮疼得吱哇乱叫,悻悻觑了眼手杖主人,敢怒不敢言。
霍寂川将手杖抛给保镖,大步走向灵堂。
他顶着庄澜殷切的目光,打横抱起晕倒的林无枝,无视东张西望企图通风报信的小厮,示意陈三山把车开到老宅门外等着。
庄管事也包袱款款地跟着大少爷跑了。
他一副陪嫁丫鬟做派,踏着小碎步亦步亦趋落在霍寂川身后,偶尔抬头偷偷打量主子几眼,只能窥见林无枝葱白的手指,正软绵绵地搭着霍寂川的肩膀。
监考官鸡犬升天,明知故问:“大少爷,您要带我们少奶奶上哪儿去呀?”
霍寂川抱着人坐进车内,陈三山替他答:“睦南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