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涣点头,大步走向中军大帐。帐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塞外深秋的寒意,他解下佩剑搁在案上,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上缠着的红绳,目光暗了下来,溢出一阵柔软。
那是用崔姣姣的发丝编成的,寓意平安。
案头摊开的地图上,夏州被朱砂圈出,旁边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小字:
吾妻所在,万勿有失。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阎涣眉头一皱,掀帘而出,只见一骑绝尘而来,马背上的传令兵滚鞍而下,单膝跪地道:
“禀千岁,夏州急报!”
他一把抓过信笺,拆开火漆,崔姣姣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我已携众人搬回阎府,一切安好,勿念。”
阎涣的指节微微发白,冷峻的面容终于松动。他抬头望向夏州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见那个站在阎府门前的身影。
“传令后军。”
他收起信笺,声音低沉却坚定。
“死守粮道,不容有失。”
夏州城的秋意比塞外温柔许多,崔姣姣站在阎府门前,仰头望着刚挂上的新匾。
“阎府”两个大字,铁画银钩,是特意请了北地名匠仿阎涣的笔迹刻的。
“夫人,这匾…”
老管家欲言又止。
“不过是摘了那‘忠烈王府’的虚名而已。”
崔姣姣轻抚隆起的小腹,唇角微扬:
“将离说过,他父亲是天下难得的忠臣良将,他费劲多年为父亲要来这追封,不过是想向天下人证明,夏州节度使阎垣,从未有谋朝篡位的心思,那些污名都是先帝的蓄意构陷。”
“如今,父亲清名已还,这忠烈王,便没人稀罕了。”
老管家点点头,眼角还有些泪水快要溢出。自阎垣在世时,他便在这节度使府中管事了,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少爷已长成威震八方的千岁侯,还娶了如此胆识过人的妻子,想必家主在天之灵也得以慰藉了。
阎府内,下人们多年来悉心照料,如今入秋,却仍是草木繁盛、古树参天,金黄的银杏叶铺了满院。
崔姣姣缓步走过回廊,指尖抚过斑驳的石栏,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刻着阎氏一族的记忆,更有着阎涣一生之中最为童真快乐的时光,她珍惜异常。
她停在一间厢房前,推开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墙上悬挂的画像。
画中的男子一袭戎装,眉目英挺,眉宇间还有些熟悉,那正是阎涣的父亲,阎垣。
画像下方的小几上,摆着一柄未出鞘的剑,剑穗早已褪色,却仍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将军的旧物都在这儿了。”
老管家低声道:
“侯爷小时候常来这儿坐着,一坐就是半天。”
崔姣姣的眼眶有些微热。
她轻轻抚过剑鞘,仿佛能触摸到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岁月,年幼的阎涣失去父母,只能独自在这间屋子里,对着父亲的遗物,一遍遍描摹“家”的模样。
“把这儿收拾出来吧。”
她柔声道:
“等将离回来,我们一起祭拜父亲。”
第73章
当夜,崔姣姣在阎府正厅召见了留守的玄甲卫统领。
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目如画,唯有眼底的坚毅透出了皇族长女的风骨。
“从今日起,夏州就是大军的后盾,尔等便是千岁侯的支援。”
她展开阎涣留下的布防图,指尖点向几处关隘,开口道:
“粮草、药材、军报,必须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