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妮忽然歪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这什么梦境能力,是遗传的?”
爱德华眉毛挑了一下:“你是说从你的家人那里遗传来的?”
“我外婆。”她说得干脆,“我妈总说她年轻的时候超怪,有点神神叨叨的,喜欢捣鼓那些奇花异草,还经常画些没头没尾的图腾。我妈小时候发烧烧迷糊,她坐在床边摸我妈的额头,嘴里念些什么,结果我妈第二天就好了。”
“听起来像是有点灵性。”爱德华声音温和,却没完全附和,“但这跟吸血鬼无关。”
“所以你们吸血鬼中间没有人会做这种超真实梦的?”
“我活到现在没见过。”他轻轻摇头,“我们会记得每一秒醒着的时间,但梦……并不是我们的领域。吸血鬼无法入眠,从不做梦。”
“那我外婆跟你们没关系?”
“百分之百没关系。”爱德华说得斩钉截铁。
“唔……”邦妮点点头,然后突然起身,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个陈旧的牛皮纸相册,从中抽出外公外婆结婚请帖上的那张旧照片,递给他,“那你帮我看看,她像不像你们中的一员?”
爱德华接过照片,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不,她不像我们。”
“你们长得都比她好看?”她挑眉。
“不是。”爱德华把照片还给她,“是你外婆眼里有一种……活人的东西。”
邦妮收起照片,表情却没那么松快,仿佛内心某个模糊的猜想被一脚踹得更远了。
“你真没骗我?”
“我不骗你。”爱德华说得肯定。
“那我这奇葩的梦到底哪来的……”她嘀咕了一句,然后重新靠上床头。
爱德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等着她的脑子转够圈。
他们聊到天快亮的时候。
不是说真的聊了整整一夜,而是说这个话题压根没完,像被人用隐形胶带贴住了收音机的开关键,一路从“你们吸血鬼怕不怕圣水”聊到“你会不会反射在镜子里”,再从“你要是早生个几百年是不是会被猎巫”滑进“那我是不是有女巫血统”这泥潭里,稀里糊涂地打了半宿嘴炮。
天亮的时候,邦妮终于投降了。
不是被对话压垮,而是她肚子叫了三声,彻底提醒她现实世界还是有生物钟的。
“好了,”邦妮挥手赶人,“你要是真不走,我爸一会儿起来看见我房间里蹲着个冰箱脸,非得以为我深夜召唤了天使降临。”
爱德华没有说“我可以从窗户走”,也没说“再聊五分钟”,只是点头,像每个知道边界的人那样,干净利落地起身,从她房间窗台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没有作妖,没有做作。动作安静得就像他从来没来过。
但邦妮知道他来过。
那张她被他坐出点褶的靠枕还歪在床沿上,她手腕上的绷带还缠着,脑子里那点未完的、未解的、甚至没想好要不要深挖的疑问,也都在。
邦妮叹了口气,站起来,踢掉拖鞋,踩着地毯去洗漱。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她照着镜子看了自己几秒,突然有点无语:“……一宿没睡也没有黑眼圈,这梦到底算不算休息?”
镜子没有回答她,只把她的脸照得更清楚了。
她叼着牙刷回了房间,换了身最普通不过的衣服,灰卫衣牛仔裤高帮匡威,全套“别靠近我我不想社交”的招牌look,然后一边嚼着麦片一边翻包找学生证和车票。
邦妮的家是老式木屋加大车道,一眼看去就知道住了很多年没换过主人的那种房子,她从小在这里住到大,对周围邻居家的狗叫什么名字、哪户人家什么时候加了新窗帘都门清。
这也是她,以及部分居民有些不爽“新来的卡伦一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因为他们太不接地气了。
也太招眼了。
尤其是当她下楼吃完早餐站在家门前车道边等校车的时候。
天刚刚亮,地上的草还带着露水味儿。邦妮手插着兜站在路边,头发没扎,披着,整个人像个精神状况良好的流浪者。
然后校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