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拿了一笔钱,要尽到照顾养育他的责任。
顾夫子在其他地方另有家庭。
每年长达三五月的游历,便是他回家与真正的家人团聚的时候。
在他得知真相,决定回京之后,顾夫子拿了一笔钱,消失无踪。
说来可笑,他尊为父亲十几年的人,或许从来只把他当做一笔交易。
而眼前之人……不过相处了短短六年而已。
宋鄞睡得并不舒服,或许是梦见那一日他满身是血躺在医馆里的模样。
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嘴唇颤抖,呼唤着:“怀瑾,怀瑾!”
宋观澜及时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爹爹,孩儿在这。”
宋鄞慢慢睁开眼,见宋观澜好端端在自己面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卷起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愧疚道:“是爹爹打扰你歇息了。”
宋观澜摇头:“怎么会,爹爹,孩儿已经大好了,您不若回去睡吧。”
又说:“明日爹爹还得当值,爹爹不好好休息,孩儿也难以安睡。”
好说歹说,宋鄞终于打算回房。
临走前,还仔细给他掖了被角。
门扉合上。
模糊的黑影在窗棂上摇晃片刻,逐渐消失。
宋观澜怔怔盯着那扇门扉。
当年宋鄞找上他,分明是要做一笔交易。
宋鄞助他登上青云之路,他助宋鄞杀了祁峥,铲除秦家。
他记得那时他问:“若我的身世真如宋大人所说,端王妃乃是我的生母,祁峥亦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为何要对自己的家人下手,而帮助一个外人?”
宋鄞冷笑着告诉他:“祁峥性情卑劣,死不足惜,至于你口中的家人……”
“端王妃眼里的儿子,是当今二皇子,秦家人以举族之力托举的,亦是二皇子。”
“当年本该成了替死鬼的二皇子被贵妃竭力保下,你以为你回去之后,秦家会轻易接纳你?贵妃又会轻易让他儿子去死?”
宋鄞道:“真正的真龙血脉流落民间,贵妃与侍卫诞下之子却鸠占鹊巢,秦家若知道此事,你说他们是会助你将身份大白于天下,还是偷偷解决了你这个变数?”
他沉默了很久,才哑声说:“据我所知,秦家势大,你我形只影单,又如何与秦家和贵妃相斗?”
宋鄞摇头:“你还是没明白。”
“嘉明帝为了端王妃,布下如此逆天之局,秦家也好,贵妃也好,都不过是为了真正的二皇子。”
他眸光灼灼看向他:“你的身份,便是我们最大倚仗。”
风摇树枝,凄厉作响。
宋观澜坐在暗夜中,无声无息。
他的身份。
宋鄞似乎已经忘了,他该是他复仇的利器。
一场意外失忆,搅乱了这一切。
可是他不该是宋观澜。
宋观澜这个人,不过是宋鄞死去的儿子……化作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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