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蹑手蹑脚蹿回房间,然后迎面和同样一身雨水的师父撞了个正着。
李珩当即就呆滞在了原地。
“师父,您怎么……”
任平生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透了,跟李珩一样,师徒俩都被浇成了落汤鸡,一模一样的狼狈不堪。
不过任平生见着他的反应没有很大,看样子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外套什么的都晾在窗边。
李珩瞪着师父,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回忆起片刻之前温成铄告诉他的信息,说绑匪会在夜里过去核对现金金额,并且对接梁薄舟的线索。
李珩用力攥了一下拳心,很勉强的指着地上的水渍,朝师父笑了一下:“您这是,出去干什么了?”
任平生心平气和:“你呢?你大晚上又跑出去干什么了?”
李珩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出去探路。”
“我出去找你。”任平生温和道。
这是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然而李珩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心里的不安感却不知从何而来,感情上他觉得自己怎么能因为温成铄那个老鬼的话而怀疑一手把他带了这么多年的师父。
理智上他又觉得这绝不正常,任平生睡觉向来深沉,从前在所里紧急出警的时候,向来都是一熬就是一宿,从不窝在办公桌上打盹。
他迟缓的摇了摇头:“这个窗户开关都没有声音,我下去的时候很小心,你不可能醒。”
“师父,你在骗我。”
任平生直勾勾的和他对视,目光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神色。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李珩加重语气。
任平生不答话,转向他说:“不如你先说说,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李珩在任平生面前向来乖巧,从不忤逆,然而这次,他却少见的保持了缄默,怎么都不肯答话了。
任平生也不生气,起身拍了拍手,借着窗外微薄的熹微之色对他道:“虽然我们办案一向讲究以事实说话,但是在特定情况下,推理能力也是很重要的,这点我以前教过你。”
李珩站在窗户边,仍然悄无声息,他被冻的十分苍白的手指骨,在发出细微的颤抖。
“咱爷俩很久没一起出过现场了,今天正好就当重温过往。”他比划着在李珩和自己之间指点了一下:“咱俩切磋切磋。”
“看看谁先能推理出,对方干什么去了。”
……
很久没有人来给梁薄舟送饭了。
他伏在地上,饿的眼睛冒绿光,手腕仍然被牢牢的用铁链固定在一起,上次绑匪临走前将绑住他手腕的那条铁链栓在了电椅靠背上。
这无疑大幅度限制了他手臂的活动空间。
梁薄舟的精神和身体,都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昏昏沉沉之际,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拍着他的背,周围很冷,寒风刺骨,耳畔传来尖锐的口哨声,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有人在他耳边用力的吹过,然后有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将他一把从车流汹涌的马路上拽过来。
梁薄舟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了。
他被人从练习室里吊着了一夜,刚放下来,魏Wink善心大发送他回寝室休息。
然后他在寝室拼尽全力跟魏Wink反抗起来,大打出手,魏Wink在只有他们两人互殴的情况下完全不占优势,被他推打着险些将后脑勺给磕出血来,脸上也挂了些彩。
魏Wink勃然大怒,很快就让梁薄舟为自己的反抗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梁薄舟被堵在寝室里拳脚相加,魏Wink扒了他的外套和毛衣,扣头将他和他的床褥尽数浇的透湿,逼他从寝室里出去。
梁薄舟咬着牙一声冷都没喊,硬挺着走在腊月寒冬的街头,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唯有他一个人不知归处,梁薄舟浑浑噩噩的走向车流里边,第一次萌生出不如死了算了这种想法。
然后他就被一个交警揪着领子拽到了岗亭跟前。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李珩。
梁薄舟伏在地上,虚弱的连抬起头都很困难。
这就是人临死前的走马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