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兄难弟呜呼哀哉,又含泪喝了肉汤。而后二人烤了个小火堆,抓几只野鸟野兔烤着吃,一烤就烤到晚上。
聂柯:“说起来好怪,听你讲卢公来漠北了,但是小卢公子在我们商队,他们真的不见一面嘛?”
“谁知道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忽然唐平一拍大腿。
“糟了!”他嘴角还有油花,火光映着嘴唇闪闪发亮,“跟你说话太开心把正事忘了!”
聂柯脑海炸出一道雷,“我靠!”
俩人也顾不上吃了快速跑回毡帐外,只见卢彦则抱着双臂站立在门侧,用巾子围了脸,那双眼欻欻冒出火来。
“那个……那个……”唐平一瞬间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
“没你事,玩去吧。”卢彦则白了唐平一眼,往自己毡帐去了。
聂柯安慰着,“没关系,那什么,谋以密成事以泄败,咱们不知道也挺好的。”
温兰殊从里面探出头来,唐平一溜烟跟着卢彦则跑远了,徒留聂柯在原地挠头,“公子啊,他跑这么快干啥。”
“明天是祭天仪式了吧?”
群星璀璨,墨蓝色的天空与晚霞揉杂在一起,冷暖色充斥,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牧民已经开始往回赶牛羊,涓涓细流凝成冰,安静的湖泊像一颗蓝宝石。
聂柯点点头,“好像是的。可是公子,你怎么知道自己能见到那个人呢?”
温兰殊手掌里有一块玲珑剔透成色极佳的翡翠,旧物唤起回忆来,他还能想起在一次午睡小憩后,李昇把这块沉甸甸的翡翠放在他掌心,两端垂下的链子荡来荡去。
那块翡翠并不简单,是白净梵传给李昇的遗物。温兰殊这么觉得,可李昇并没有把翡翠的用意告诉自己,只是手支着下巴,在海棠春睡里,笑得天真无邪,踏碎一地落花与碎金般的光芒,合上了温兰殊的手掌。
人死为大,荒谬的回忆消散于风烟里,仿佛一切只剩下了美好。
贺兰部中央有巨大的篝火,温兰殊随着火光的方向往前。他足尖冻得僵硬,阵阵热浪冲破严寒拂面,一群人载歌载舞,那歌谣……温兰殊听不懂。
李昇给他唱过一两句龟兹胡语,作为陆上商道枢纽,龟兹胡人多,乐曲也传入大周成为一时潮流。不少乐坊子弟学习龟兹乐,李昇却说自己会唱醇正的龟兹歌谣。
众人手拉着手,围着摇曳火光,火星子犹如坠入人间的星星,时不时往外迸,他们跳起舞来,天地山川仿佛有了温度,巍峨挺拔的群山不再让人感到畏惧又或是此生飘渺如沧海一粟,而是真正让人回到热闹熙攘的尘世。
正中央身着白衣披散蜷曲卷发又浑身金饰散发光辉的人缓缓回头,那是一张酷肖李昇的面孔……
或者说,是李昇像他。
之前温兰殊在琼琚之宴,一心只在萧遥和宝物身上,竟然没注意到,李昇和白琚那么像。
歌声中,温兰殊一时恍然。
白琚朝他伸出手,“温公子,好久不见。”
在这儿遇见白琚,温兰殊并没有很惊讶,他前襟的翡翠光泽柔亮,很是显眼。
看到那块翡翠,白琚眉心一皱,“请随我来吧。”
第189章考验
白琚邀请温兰殊来到自己起居的地方,这里胡人很多,嘈杂喧闹,温兰殊一眼茫然,见状白琚笑道,“你不懂龟兹话,刚刚那个歌也没听懂吧?”
“先帝以前唱过,我只记得旋律。”
白琚见状哼了起来,“是这首嘛?”
调子引人遐想,仿佛让温兰殊又回到了蜀中连绵群山,他把盐巴和干粮都让给李昇吃,李昇怕他睡死过去,拼命摇着他不让他睡,末了还给他唱歌,就是这首。
“是。”温兰殊不明所以,“他唱过很多次。”
白琚愣怔片刻,神思沉入旧事纷纭,“这是一首龟兹情歌,你脖子上的翡翠,也是龟兹王族的传承之物。”
“我不知道,所以这些对我而言并没有意义。”温兰殊不想让话题往那方面引导,“白阁主,你费尽周折来这么一局,还真是防不胜防。”
二人已经走到毡帐里,白琚沏了杯峨眉雪芽,“你应该知道,有人骂小昇是胡人之子,蛮夷小儿……可是如果能让一个蛮夷小儿坐上皇位,温公子,这是不是颠覆伦常啊?”
“晋明帝也是鲜卑儿,不妨碍他平定王敦之乱。单论血脉,卫青还是骑奴出身,白阁主,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颠覆伦常,能者居之,才是常理。”
白琚却微微一笑,杀机消弭在茶香四溢中,“那要是贱妨贵、少凌长……六逆通通具备呢?汉人说胡人野蛮,其实自己也足够野蛮啊。”
“什么?”温兰殊不解其意,“野蛮?”
“大军破龟兹城,载入史册,王室多变卖为奴,被草绳一穿拉到集市上变卖,又或者入教坊司为奴。让人变成牛马,温公子不觉得很多时候汉人也是野蛮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