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贺兰戎拓的未来,达奚铎有隐忧,“大帅,你今日在筵席上,算是跟小皇帝直接发难了。”
这算发难?贺兰戎拓掌握不住这个度,“他才十八岁,失了个妃子,算发难?会有很多美姬的,再说了那人都指着我鼻子骂了,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达奚铎摇了摇头,显然这节帅跟自己在意的不一样,“不,是您的态度。如此一来,卢彦则和铁关河就有理由来针对您。其实无论代王和河东节度使都没什么,卢彦则和铁关河的势力并不在那里,可您如此一来落人口实,我只怕铁关河……”
“皇帝在我手里,他能做什么?”贺兰戎拓不以为意,倒是觉得达奚铎杞人忧天,“再说了,我有十万兵,平戎军和西北行营就算过来,我也有把握赢。”
望着贺兰戎拓的背影,达奚铎心道不对。
今日晚宴没见柳度,说明柳度很有可能已经走了。柳度一个河东人还能去哪里?
他掌心冒汗。
皇帝从来就不想给贺兰戎拓河东。
皇帝要做什么?他越想越觉得后怕,望着宫殿的方向,心中不禁微微动摇。
平戎军加西北行营打不过,那要是加上一个河东行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词我感觉可能需要解释下。
行营:军营,唐代大军开拔,会建立临时作战军营,卢彦则的西北行营都统就是战时司令员。
入阁:这是我说过好几次忘了在之前解释了,台阁,尚书省,里面的官员前途比较好,所以入阁就是官员的最高梦想。
下章切石榴视角。是的我们的石榴要回来了。
第99章母亲
晋祠的古柏树吸纳了千百年的日月精华,亭亭如盖。温兰殊手抚幼时记录身高的刻痕,枯树皮落下几块碎屑。
他还能回想起自己骑在云霞蔚肩头,嚷嚷着要爬树,要长得比云霞蔚还高。
鱼沼飞梁的十字桥下红鲤鱼又肥又大,他坐在栏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恬淡,惬意,美好,时光好像凝滞了。
他知道是梦,因为这里的一切太过美好,一草一木,恰到好处,挑不出错,也没有烽火连天,满目疮痍。
难老泉的水一直往外冒着,他念叨着那句诗,“既饮旨酒,永锡难老。”
事实上没有谁会永远不老,彼时黄发垂髫,今日翩翩公子,总有一日会走到岁月的尽头,就像那轮太阳,没有什么能拴住它。
温兰殊想着,面前响起脚步声,他斜倚着栏杆抬头一看,原来是渭南佛寺的僧人栖云。
他反应很快,“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栖云撒了把鱼食,“你比我想象的要早明白,这是个梦。”
“没有昼夜,没有亲人,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想醒来吗?见证了一切,还会想面对现实吗?”栖云微笑道,“或者说,正是因为不想面对,所以你才遇见了我。”
周围的影像瞬间扭曲,从一片祥和的晋祠,转而变成了青城山。这时节正是春夏之交,草木葱茏,绿树葳蕤,丈人观藏匿在一片竹林里,银杏叶子犹如鱼鳞,随着风一阵阵刮过,翕然翻动。
云暮蝉背一柄长剑,来到了李廓面前。
温兰殊想起这是他阔别已久的母亲,想冲上去,但幻境里的云暮蝉不为所动,穿过了温兰殊虚幻的身影。
道观后的小池旁胡床上,侧躺着个稚子,不过三四岁年纪,正怀抱竹夹膝熟睡。
温兰殊都想起来了,这是那次,他被人诱拐了去,到最后回是回来了,身上也莫名其妙多了股异香,经丈人观老道诊治才知道是丹毒。
但是他不认识李廓,只是根据衣服,判断这是个很尊贵的人——因为袍子是紫色蜀锦做的。
“蜀王,你恨我至此,要殊儿来偿?”云暮蝉抿了抿嘴,随手拂去唇角的鲜血。她看起来是战斗过了,浑身都是汗水,还气喘吁吁的,额角的汗打湿头发。
“迟了。”
李廓好整以暇,笑眯眯看了眼温兰殊身上自心口蔓延开来的脉络,“你为了救不相干的人,赶到这里,刚好迟了一刻钟。”
“你……”云暮蝉冲上前,抱起胡床上的温兰殊,“玩弄人心很有意思?”
“当然,怎么没意思?云暮蝉,愿赌服输,你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从那处营寨到丈人观,你全力赶来或许能阻止我。”李廓看了眼燃尽的香,“可惜已经迟了。”
云暮蝉担忧地抱起孩子,温兰殊依旧沉睡,还露出微笑,抱着她的脖颈,念叨着“娘”。
“你选了营寨里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