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因不信。
她依旧执拗地每日都要瞧水潭处有没有涟漪,捧来远方开得最娇嫩的荷花装点,搜集面包虫洒向水面。
可她却瞧见了水下铺陈红绸、众妖忙碌筹备结契礼的景象。
烛因不甘极了。
趴俯在山间,对着水潭望眼欲穿,想知晓小鱼心慕的究竟是何人。
竟是一个面色苍白孱弱的仙修。
模样确然出尘秾秀,可袖藏短刃,持有的佩剑,以及储物袋中藏有的许多法器,分明都是会伤害妖的东西。
更别提怀里藏有的那只翎羽,是玄门邪物,会发出夺目的光,引仙修前来围剿。
烛因仍记得,自己刀枪不侵的龙鳞曾被众仙修灼融,走投无路,痛不欲生。
而她今日睁开眼,远处已有密密麻麻的玄门身影出现。
思及此,烛因心生惧怕,握紧抵在脖颈上的剑。
勉力向褚昭的方向走去,笨拙慌乱,口不择言,“逃、阿褚……危险!”
生冷灵力渗透,引得她肌肤皲裂,鲜血淋漓。
司镜手劲松了些许。
隔着动荡水波,她窥见烛因紧咬牙关,澄黄眸中弥漫浑浊泪雾,分外执拗。
褚昭有些不忍,飞快游到身量庞然的女子面前。
用软鳍掩住她流血的伤口,让旁边呆立的阿蟹阿虾将她送走,焦急脆声提醒,“笨龙,你流血啦!”
可恰在此时,骤然间,深潭摇荡,水波翻涌。
耳边嘈杂不堪,只闻一道剑气入水声响,鲜血顿时染红视野。
身旁尚未化形的、脆弱的小鱼虾转瞬间头身分离,连吱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一旁引烛因进来的阿蟹徒然睁大双眼,躯体痉挛,腹部淌出殷红,蟹钳脱力,“……阿褚、大人?”
它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只觉得眼前景象模糊,像快要睡着一般。
朝身旁探去,素来躲在它身后的阿虾也不见踪影,只余一团血雾。
褚昭无措愣在原地,怔忡望着这一切。
洞府被从水面之上袭来的凌厉剑气划开,转瞬间分崩离析,一片狼藉。
陌生或熟悉的惨叫声不绝盈耳。
水染上血腥气,涌入腮盖,令她滞闷欲呕。
来不及回头瞧司镜,她被近在咫尺、化为原形的烛因用爪护住,腾然脱出水面,跃空俯瞰荒山之景。
青白道袍的玄门仙修御剑落于荒山四周,手持法器亦或佩剑,布下绞杀阵法,将整座深林笼罩。
为首的,是一位衣袂飘飘,臂挽霞带,腰间束一只雪白翎羽的女子。
落虞手持杏花枝,花瓣凋零,染上鲜血泥污,垂眸望去,面生悯意。
却缓缓地,扬起唇角。
褚昭听见烛因发出痛苦嘶哑的惨叫声,被一道快到瞧不清的碧色剑光削去鳞片与血肉,却依旧尽全力护着她。
她无措仓惶,扒开龙爪,朝下望去。
回荒山以来还未曾见过一面的雱谢,因护着她离开,被仙修剜出妖丹。
海岱苦苦纠缠,也被斩作两截。
整座荒山,短暂几息间,化作一片血海。
“娘子。”褚昭怔忪着,喃喃唤,“……娘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荒山外带了许多珍宝,还没来得及送给其他娘子,讨她们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