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川明令禁止任何人讨论皇后身份,若有违逆者,或杀,或流放,或全家牵连下狱。
他用这一系列举动向世人宣告,明日的登基和大婚照旧举行,不会有任何变化。
而这一切,都被隔绝在隐月阁之外。
前朝动荡不安,可后宫之中,大婚庆典的布置未停,阿离的婚服也最终定了下来,由尚服局亲自送到了隐月阁。
整座皇城都笼罩在诡异的喜庆氛围之中,而阿离彻底没了往日的生气,任由宫人们摆弄。
她不吃不喝,不说也不动,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大婚这日。
外头的礼炮响了又响,阿离眼神空洞,长发披散在脑后,脸上的苍白和枯败连胭脂也遮不住。
脚上的金链被暂时取下,那只脚环依旧冷冷地禁锢在她脚踝上。
宫人们为她上了一层又一层水粉,用一层又一层锦绣华服将她包裹住,扶起,坐听册封使宣读册封诏书,授予皇后金印册宝。
接着,阿离被送上了皇后凤辇,朝太庙而去。
一路上十里红妆,风光无限,禁军却比平日多上一倍。
太庙前。
百官跪拜,气氛凝重。
阿离被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朝最高处那个男子走去。
徐行一身玄衣,远远站在谢璟川身后,见皇后的身影渐渐出现,他暗自叹了口气。
最初谢璟川找到他,命他在一处宫殿设下禁制时,他便不肯照做。
这殿中的妖虽在此生活多年,却未沾血腥,未害人命,并非穷凶极恶的大妖,便是在宫外遇见,徐行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困死或斩杀。
然而,谢璟川用徐家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徐行不得不照做。
只是他生性疏傲,此番被迫行事,已是极为恼怒,便在设下禁制时故意留了一手,若这妖有造化,能找出其中关窍,便可逃出生天。
不想,这妖虽未如他所想自行突破,却找上了犹知,请她帮忙传递了消息。
只可惜,还是没能逃出去。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了。
高台上,帝后并肩而立,共同敬告祖先宗庙。
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赞礼官高声唱诵仪典流程,每一步都极其繁琐严谨。
阿离木然着脸,随着他的声音,跪拜,站起,仿佛做这一切的人并不是她。
转身之间,谢璟川搀住摇摇欲坠的阿离,完成了这场盛大的仪式,两人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有交汇。
礼成后,谢璟川还需接受百官朝拜,阿离被送回坤宁宫,盖上了那块被他划破的龙凤盖头。
那日他走后,阿离把那只绣棚再次拿在手上,安静地用同样的丝线细细缝合。
一针一线,阵脚缜密,几乎与原来的绣纹融为一体。
只是上面的龙凤依旧扭曲着,用尽办法也无法修复。
阿离这一坐,便从清晨等到了深夜。
坤宁宫中燃起成对的龙凤红烛,巨大的囍字贴满窗棂,窗外寒风凛冽,阿离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十余年的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从两小无猜,到情深意浓,再到面目全非。
如今只剩下伤痕累累,相顾无言。
她想走,他要留,他们就像两条不断缠绕的红线,越是用力,就越是分割不开,越缠越紧,最后变作一道不死不休的结。
所有的喧嚣都已落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香甜的合欢香气,殿门被轻声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
一身繁复隆重婚服的谢璟川屏退了所有宫人,走上前,凝视阿离许久。
她更瘦了,层层叠叠的华服压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压垮。
谢璟川散去身上的寒意,走近,手抬起又放下,几次三番,几乎是逃避一般,不敢去掀开那近在咫尺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