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川一副意料之中的态度,粗喘着,声音沙哑道:“果然,整个浮月山,你只在乎师父一人。”
玉姜没心情与他继续说,追问:“你到底何意?”
沈晏川笑得眉眼都是弯的,眼神却是玉姜从未见过的深沉与薄情。
他摊开手,让他看自己掌心的结印,道:“我在浮月山设下了大阵,能够吸取整座仙山的灵气,亦能耗干所有弟子的修为,为我所用。”
玉姜震惊抬眼。
她只知道沈晏川自私,却不知他已经趋近丧心病狂。
沈晏川道:“本来快要成功了,谁知老头发现了这件事。他献上自身全部修为堵住了阵眼,让他的灵力代替浮月山,成为了大阵新的养料。他是救了所有人的性命,却没想到搭上了自己的。”
“其实我本意没想这般欺师灭祖,我可没想过害他,但我也没办法。现在,我和他的命连在一起,我若死,他便活不了了。”
“阿姜,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你我注定缘分未尽。”
沈晏川笑得刺眼。
第69章
大概唯有曾经最亲近之人,才竟准确无误地击中要害之处。
两次了。
两次都是拿师父做借口。
纵然这些年玉姜没回过浮月山,也并未与山中之人有过任何瓜葛,但沈晏川就是知道,知道只要提及元初,玉姜就不会放任长剑刺穿他的喉咙。
垂眸看着停在距离肌肤一寸之处的剑刃,沈晏川尽力平息着呼吸和狂跳的心,从短暂的畏惧之中跋涉出来,唇边漾起不明意味的笑意,伸手轻捏住薄薄的剑,将其拨去一边,道:“我们不必再比下去了,这一局,我赢了。”
玉姜望着沈晏川的眼睛,觉得无比陌生。
她甚至不知沈晏川究竟是何时变成这副模样的,亦或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若如此,他怎就能伪装得那般好,让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她全然无法察觉。
“沈晏川。”
玉姜忍着怒意,几乎将下唇咬破,鲜血溢出,充斥着口腔,她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俩,质问:“浮月山中同门那样敬重你,数年来唤你为师兄,你怎能用如此阴毒之法来害他们?还有师父,师父何曾对不起你?我不知你有何苦衷,但无论有何苦衷,都不该这般对待爱你的人。”
听罢,沈晏川垂眸笑,笑意温润亲和,依旧是多年前玉姜最信赖的模样,只不过说出口之言却是让她心惊的凉薄。
他道:“爱?这个字在我听来都十分可笑。曾经我也以为我的父母鹣鲽情深,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向慈爱的父亲,其实另有一个儿子,一个与妖女所生的儿子。若非受妖女蛊惑,他又怎会沾染上幽火,将我炼作镇痛的解药?我倒不知,爱是什么。”
罗时微曾告诉她,之前有次跟着沈晏川,误听到了他的身世。
这些年,玉姜也一直知道此事。
只是,她却并未当回事,毕竟那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沈晏川所作所为也应当与此无关。
事实却并非这样。
沈晏川从未有一日真的忘却自己的身世与来处。
良久,她终于反应过来,也捋顺了发生的一切,喃喃道:“你是宋宛白与沈于麟的儿子,你做下这些,是为了……”
“重振七衍宗。”
沈晏川毫不遮掩。
他幽幽道:“我为鱼肉的日子,被人压下永远不得翻身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是沈晏川,是七衍宗的少主,是本该一统修真界的人。这一切都该是我的,原本就应该是我的!”
重振七衍宗……
一个已经覆灭的宗门,以沈晏川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再现辉荣的。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效仿昔日魔尊,修习邪术。
所以当年问水城的那些事……
是他做的!
思及此处,新仇旧恨皆高涨起来,裹挟着她的理智。
真正该被人唾弃的,从来都不应该是她!
而沈晏川似乎并未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兀自说着:“若是七衍宗还在,修真界绝不是如今这副景象。世人不会知晓什么浮月山,他们只会拜求七衍宗的庇佑。他们也不会眼盲心瞎地尊一只狐妖为仙君,而是会跪倒在我的脚下。天下第一,从来都不该是你们。”
听到“狐妖”二字,忽然之间,玉姜的整颗心都紧绷了起来,不上不下地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