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湖岸线蜿蜒曲折,目测来看约长达数千公里,河流宽度更是横过数十公里,周围又没有可绕的路径,接下来她们要想继续前进,恐怕不是拉姆们连夜建造桥梁就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
想到这里,祝吟辰垂下眼睫,眼底投下一片晦暗。
而且,就算她让拉姆们强行超越生理极限,拼了命地干活,现在也已经没有这个条件了。
自她和尼努尔塔对峙过后的那个夜潮起,接下来的两个夜潮轮回,无故消失的拉姆更多了,昨夜甚至开始有大颚失踪。
而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巨蛸开始陆陆续续从地底临时的育巢区里偷溜出来,在基地里面四处乱爬。
很显然,与大颚相比,体积稍小的拉姆已经不能够满足小小巨蛸们的胃口了。
可恶,但是……
不,现在不应该是想这些的时候。
祝吟辰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抬起了头。
她望向江河的对面,开始思考对策。
尼努尔塔指挥大颚带着她们来这里,自然有她的想法,无论这两天她们之间因为那个原因冷战了多久,现在都是时候破冰了。
无论如何,去找尼努尔塔商量一下吧。
湖水倒映天上那血色的一轮,湍急的水流将其撕碎成无数片,带着急促的尖啸声,长长地拉扯入远方的黑暗中去。
血色拂照下,祝吟辰又独自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哄着自己收拾好心情后,她调过头,郑重地向基地走去。
乱石滩迫近左侧裂谷的地方,因为常年夏季被山谷里融化的雪水溶蚀,渐渐形成一个极深的、向内扩张的港湾,嵌在这沟壑纵横的山谷里,自天空远远俯视下去,像一片坠落的小月亮。
今夜,拉姆们就将巨蛸们安置在里面。
临近夜潮深处,基地里已经没有什么阿努在走动,祝吟辰找了个路过的拉姆问了一下,打听到尼努尔塔此时正在港湾附近,便又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一路上,当她在茫茫的黑暗中渐感到脚底传来熟悉的湿滑感觉时,就隐约猜到了尼努尔塔此时正在做什么。
果然,当她终于望见到远处港湾的湖面时,那两座小山般高大的身影正好在湖边上。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还在训练吗?”她走过去,站到尼努尔塔身旁。
后者听见声音,微微侧过身子,瞥见是她来,又沉默地转回了视线。
“她力大无穷,卓越出众,是可教导的胎卵。”祝吟辰听见低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见尼努尔塔还肯理自己,她心中顿时宽慰许多。
为了缓解一下气氛,祝吟辰有意无意地伸了个懒腰。
她佯装漫不经心似地打趣道:“那当初我和安提呢?”
四周平静的氛围突然一滞,尼努尔塔整座身子一动不动,只斜斜地瞥过来一眼。
“关于此事,切勿要在外提及我的名字。”
应该不至于这样过分吧……
祝吟辰尴尬地偏过视线,将几缕被风吹过去的发丝捋到耳后。
就在她思考如何重新挑明来这里的原因时,她抬起眼重新打量起四周,才发现穆巴塔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溜下湖去了。
漆黑一片的湖面上,漂浮着螺壳巨大的剪影,血色天光折射半透明的壳壁,衬得里面的器官晶莹剔透,如藏有数件红宝石首饰的巨大酒杯,珠光宝气地彼此堆叠在一起,微微发光的边缘滴落醇厚的酒液。
湖面之下,是一整片幽幽的暗影,夜风徐徐吹过,湖面随之泛起波澜,如皮肉切开露出的脂肪层般,裸露在外的表面微微颤动着,柔软间渗出油亮透润的血色,掀开来这怪物的皮来,便是一汪沉甸甸坠下去的血潭,长久坐落于生灵涂炭的地狱之中。
而正是这血谭深处搅动的、不安的攒动,将这幅景象从深不见底的地狱中带到肉眼可见的、真实的认知中。
当祝吟辰眼睁睁看着不似真实存在的景象中突然探出活生生的一支,诡谲地扭曲着,在漆黑一片中朝自己脚边爬过来时,她全身顿时绷紧,潜意识也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脚踝缠上柔软触感的一瞬间,她脸上才下意识浮起一个微笑。
“是穆巴塔,是穆巴塔啊……”。她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道。
不一会儿,穆巴塔用剩余的七条触手拖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上岸了。
看见松开的触手之间呈现出来的东西的那一刻,祝吟辰微皱了下眉头。
那是一种生活在深水水域里的鱼类,名为沙沙鳐,长得看起来像是腹部长满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牙齿的披萨饼,前端略突出来的地方是其头部,雄性的话,一般会在尾端长一簇彩色透明丝带般的长尾,眼睛的地方已经退化,变成点缀在头部两侧的两个浊白的小点。
不过它们实际上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可怕,那密密麻麻的牙齿实际上是用来舔舐湖底石壁上的苔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