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耳朵,疑惑地望向窗外,锋利如刀刻般的雷光连绵不断,在黑压压的天际尽头忽明忽暗。
屋内空气的温度愈发寒冷,窗外传来的暴雨声在屋内更加清晰。
仿佛被电流穿过身体,皮肤上冒出一层细密的疙瘩,她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好像被倒灌在沉底的玻璃水缸里,上方黑漆漆的水域里藏着某种不知名的异物,向她游来……
办公室房门突然被急促地敲响,然后被一把推开,她惊恐地望过去,看见助手汗流浃背的脸,她看见她张着嘴巴对自己喊:“……回来了!”
“……谁回来了?”
她有点怀疑那个口型,好像是一种很陌生的咒语。
“屠一鸿回来了!”
助手激动地重复了一遍,冲过来抓住她冰寒如尸体般的手,带着她跑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拉开。
世界连通的那一刻,所有的存在清晰地穿透进她的脑海,她突然冷静下来,顺着助手的手指望向楼下的大门外。
漆黑夜幕下大雨倾盆,院子里乌泱泱地站着一大群人,来来往往的雨衣和雨伞折射着路灯纷乱的光影,倒映在地面的积水里,染得五光十色的一团泥泞,人群包围的中心,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雨水浸透顺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成股流下,沾满泥泞的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背包,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在漆黑夜幕背景的雷光下忽明忽暗,仿佛地狱里重生的引路人。
一秒,两秒……她看见那张脸渐渐转过来,冥冥之中与她对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某种可怕的魔力,将她有罪的灵魂缓缓吸入。
或许那眼神一开始还算平静,但渐渐的,从某个点开始,她突然看到某种暴烈的欲望在其中迅速地疯长开来,火焰般燎原了整个世界。
似乎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作祟,她此时心中明明前所未有地清明,身体却不愿去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仿佛含着铅心的木头人,胸腔燃起熊熊烈火,将自己连同周遭的一切都焚为灰烬……
楼下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她战战兢兢地低头看过去,屠一鸿从背包里翻出什么东西,穿过人群包围,跑进了大楼里。
过了约三十秒左右,门外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带着雨水泥泞的滴答声,屠启僵硬地转过身体,办公室门外被狠狠地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一股潮湿的寒气随之侵入。
屠一鸿站在门外,身上厚重的衣服湿透,在脚边淌下一滩积水,在地面的瓷砖上蔓延开去,她的右手提着一柄沉甸甸的斧头。
雨水从刀锋上流淌下来,很粗糙地亮,像是已经被使用了很久。
她看见少女阴郁的眼神从她脸上转移到男人脸上,从男人脸上又转移到她脸上……反反复复着,逐渐定格在桌上的钻戒上。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世界被困在了某一个节点,连呼吸都成了禁忌。
直到她看见少女的视线重新动起来,慢慢聚集到她身上。
“……贱人。”
清脆的、嗒的一声,办公室的门锁终于被今天的第十三位客人扣上。
……
走廊那头传来轮椅滑动在地钻上的声音,围在办公室门口的惊慌失措的人群们纷纷看过去,尚今安终于来了。
她看上去约五六十岁,坐在轮椅上,花白的背头短发一丝不苟地在耳后梳理好,细框眼镜下的目光透出威严的气质,双膝以下的裤管空空荡荡。
两个助手在她身后推着轮椅,办公室门前的人群纷纷让开身位。
尚今安坐在轮椅上,试着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
突然,她身后的人群里发出惊呼声,她皱着眉回过头,顺着身后人惊恐的眼神看向底下的门缝。
一滩血从门里缓缓流出。
她突然感到心口一悸,随即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一个助手惊叫一声,连忙后拉轮椅,另一个则冷静地拿出药物,熟练地往她的嘴里塞去。
吃了药,尚今安强迫自己平复心神,她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即重新滚着轮椅上前,点击门扉上的识别器。
启动了最高权限的虹膜识别系统,她快速地操作了几下,办公室门终于应声而开。
随着两个世界之间的隔阂被打破,视野中那片四四方方的黑一点点地敞开来,那地狱般的场面在尚今安眼中逐渐清晰——
她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尖叫声,而自己的身体也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昏暗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湿寒的空气针扎般侵入到人的骨头里,天花板的吊灯被劈烂在地上,地面散乱的数据报告和四处流淌的血液混合到一起,四处散落着男人的残肢断骸,角落里几台昂贵的实验仪器忽明忽暗,闪着故障的闪光,最大的一架上面嵌着一柄砍断了的斧头。
茶水间的隔断深处,助手害怕地蜷缩在饮水机角落里,看着屋外众人的那一刻,带着满脸的泪水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而尚今安的视线中心,浑身是血的少女俯身将她的母亲死死按在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