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踏入沈家大门。
空中细雪,沐晴下车撑开花伞,进入沈家。
一路慢行,她从容优雅地到达东厢房院子。
几个佣人瞧见女子进去,都稀罕得不得了,他们从未见过沈家大少和女人有过什么来往。
沐晴站在门外敲门,听见屋里应声,她才进去。
沐晴合上伞,放在门口的榧木置物架上,开始浏览这间屋子。
她头一次来沈嘉煜的住处,上次来,只是在大客厅里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桌上有一只青花瓶,里面插着两枝红梅,红得浓稠,冷锐,摆在灯光下,比院里树上的,显得孤独苍清。
沐晴正看着,卧室的门开了,沈嘉煜从里头走出来。
沐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她陪了眼前这个男人十六年,看他从一个稚嫩顽童,长成不择手段的沈家之主,她知道他的薄情寡义,所以她害怕。
沈嘉煜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沐晴坐着,落落一笑:“会长,琐事有些多,来得晚,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沈嘉煜靠在椅子里,交叠双腿,捏着杯耳,漫不经心:“你跟我多少年了?”
沈嘉煜从不跟人谈心,这么一起头,沐晴就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但她不能承认,她不敢赌沈嘉煜那虚无的情义。
“约摸有十二年多了。”沐晴说,端起茶杯观赏上面的纹路。
沈嘉煜说:“你记错了,是十六年。”
沐晴心中一恍,露出个笑:“你记得倒清楚。”
沈嘉煜将目光移向沐晴。
沐晴是在十六岁那年和宋岩一起被他遇上的。
那年,北地大旱,流民四起,十岁的沈嘉煜随父亲外出学习行商,途中遇上沐晴领着宋岩,浑身破烂,瘦得手指如爪。
他对父亲说,他们好可怜,带上他们一起走吧。
他是家中独子,沈朝秋视他如命,二话不说答应。
从此沐晴和宋岩成了沈嘉煜的左膀右臂。
沐晴对沈嘉煜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很欣慰,她以为,沈嘉煜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付出。
只是,方晓冬的出现打破了她的期望。
别人看不出,她还能看不出吗?
沈嘉煜那双眼的目光,总是落在方晓冬身上。
起初她还能安慰自己,男人总有猎奇的心,喜欢玩点不一样的。
直到方晓冬进了沈家,她疼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绞烂。
她不年轻了,皮肤不再像十六七的小姑娘那样水嫩,她笑起来会有眼纹,胭脂掩盖不住她眼里的疲惫。
沐晴看着清淡茶水说:“会长,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倒茶。”
“是吗。”沈嘉煜淡淡一问,似乎也并不在这个问题上作纠结,“沐晴,你知道我怎么处置叛徒的吗?”
沐晴抚摸杯沿的手指微僵,不作声,透亮干净的蔷薇粉指甲闪着莹莹碎光。
“挖眼,断舌,截肢,在半死不活的时候,丢入粪池。”
他每说一个字,沐晴的心便咚咚乱跳,随之而来的,是无尽哀伤,她强忍惧意,笑道:“怎么了,突然跟我说起这些来?你找我过来,原来是为了叙旧?”
沈嘉煜定定看她微笑的脸:“谁害方晓冬,我不会让他好过。”
沐晴心头一颤,看着他:“若是你父亲害他呢?”
沈嘉煜顿了几秒说:“同样。”
沐晴呵呵笑了起来:“会长,你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呢?要叫你父亲听见,他可该多难过。”
她又说:“会长,方晓冬是男人,你和他没有结果。”她嘴角笑着,如同在和朋友聊家常,端着茶杯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