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冬睁开眼后,看着熟悉的天花顶,昏昏沉沉的脑子逐渐清醒,他记起和方老黑喝了许多的酒,再然后,他就醉了。
醉了之后的事,他却想不起来。
方晓冬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慢吞吞地穿衣服和鞋子,抬头时看见落地钟,竟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秦霄华怎么也没叫他呢?
他洗漱后出去,站在门口,有两个一直守在外面的佣人见他出来了,瞪大眼睛。
其中一个跑过来问他醒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另一个则迅速跑了。
方晓冬正奇怪他们的举动,问会长在哪儿。
佣人就说会长马上过来。
秦霄华很快便来了,只是他脸上心事重重。
方晓冬见了他,便笑得特别开心,拉着秦霄华的手往屋里走,然后比划:“我做了一个好梦!我梦到我们今年是和我爹一起过的年,还有林远,于承力!”
他憋不住事儿,有什么一定会一口气倒出来,换做秦霄华,肯定要让他猜上半天才不疾不徐地揭露谜底,净爱故弄玄虚。
秦霄华本来在来之前做好的狠心决定,此刻又变得犹豫不决。
看着方晓冬天真烂漫的笑颜,要自己说出事实,那不是相当于把这样美好的人送上残忍的绞刑架吗?
方晓冬见他一直不说话,有点难为情了,也不笑了,挠了挠头:“你怎么了?”
秦霄华握住方晓冬的手,把一直放在口中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晓冬,你父亲昨晚……去世了。”
方晓冬脑子嗡地一下便懵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以为秦霄华在和他开玩笑呢,还试图要板起脸,想要教训秦霄华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向来爱捉弄他的于承力都不敢拿人父母性命开玩笑,秦霄华又怎么会?
方晓冬控制不住地抖,抽出自己的手:“我不信,我爹在哪儿?”
秦霄华看见他的眼睛一瞬红了,还努力睁大眼睛,仿佛只要他的眼泪一脱离眼眶,这个“玩笑”就成真了。
秦霄华心疼至极:“晓冬,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真的,你父亲昨晚独自去了沈家,不知发生了什么,最后你父亲中枪而亡。”
方晓冬脑子一片空白,已经不知此刻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被秦霄华牵着手,往正厅摆设的灵堂,麻木走去。
第40章
阳光在公馆每一处散落,绿叶鲜花被洒了水,五彩斑斓地发着光。
方晓冬的视野里却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色,他看见贴着挽联的灵堂,就在他前方。
一具漆黑色的巨大棺材放置在厅中,一个“奠”字,醒目强烈地扎入他视线里,也扎入他的心脏之中。
方晓冬浑身冰凉,像陷入一个巨大的梦魇,周遭一切都是没有呼吸的。
管家来报说,虽然时间很紧,但棺材已经是请人找的最好的了。
秦霄华点头后,管家又去忙其他,馆中大大小小事务都要他监督管理。
秦霄华看着晓冬,把他的手紧紧牵着说:“晓冬,去看看吧,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方晓冬鼓起勇气,松开秦霄华的手,靠近棺材。
方禾已经被换上一身崭新干净的绸缎白衫,领口处绣着一枝几叶的细竹叶暗纹,交握的手里是他的衍清佩。他的脸很安详,眉间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方晓冬上前两步,看见棺材里静躺的男人,锁在眼眶里的泪珠,瞬间一连串地砸了出来。
他眼前一花,醉酒后丝毫记不起来的事,此刻忽然清晰无误地涌入脑海。
每一分每一秒,爹说娘的事,给他倒酒,抱他回家,抚摸他的脸庞……
临睡前的那温柔一眼,是他和父亲的最后一面。
“爹……”方晓冬张着唇,无声地喊。
回顾以往十几年,他父亲无疑是不合格的。
他不敢有怨言,因为他怕父亲不要他了。
他常跟小五说,他爹多么疼爱他,他知道都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