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山中岁月静好,两人相依相伴,竟悄然滑过了半年光景。
炎炎夏日,蝉鸣声阵阵……
崔小七苦著一张脸,坐在一株浓荫匝地的大树下,手握著一根树杈,在地上胡乱涂画著。
心事重重。
“七七,京城来信了。”裴寂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手中捏著一封刚由信鸽送达的书信。
崔小七並未回头。
每隔三月,京城总会准时送来一封报平安的信,告知她许巧巧、小八小九一切安好,已成定例。
裴寂走上前展开信纸,第一眼便递给她看。
崔小七接过,目光匆匆扫过熟悉的字跡,“一切安好。”
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语气却一半有气无力,一半心不在焉。
裴寂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低落,关切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崔小七闻言,幽怨地抬眼瞪他——不舒服?
大大的不舒服!
“你说呢?”没好气地丟出三个字。
裴寂心下瞭然,这是娘子闹小性子了。
娘子生气,在他这里便是天大的事。
“为夫错了,为夫改!”他立刻积极服软,认错態度无比端正。
崔小七拍了拍身旁光洁的树墩,示意他坐下。
裴寂依言坐下。
她拉过他的胳膊,气鼓鼓地张口便咬,力道於裴寂而言却如同小猫挠痒。
象徵性地咬了一口,崔小七像是解了半分气,隨即又化作一声认命的苦笑。
她还不到十九岁,自己尚觉是个半大孩子,竟就要孕育另一个更小的生命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与未知,让她心中喜忧参半,五味杂陈。
裴寂默默伸出另一条胳膊,声音里满是纵容:“还不解气,再咬这个,当心牙。”
崔小七看著一脸真挚的裴寂,挨打都要开心凑上来的俊脸,心头那点鬱气瞬间烟消云散。
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心情豁然开朗。
“阿寂,”她靠在他肩头,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回清水村吧。带孩子……我是真的一点也不会啊。”
她也是实话实说,至於裴寂?怕是比她更手足无措。
总不能孩子呱呱坠地后,两个新手爹娘对著襁褓乾瞪眼吧?
裴寂愣住了,心中反反覆覆地咀嚼崔小七方才的那句话,越想眉眼的喜悦就更盛一分,到达七八分的时候,迅速被忧心替代。
十月怀胎,他的七七会不会身体吃不消,会不会难受……
崔小七看出他眉宇间的忧虑,知他是担心自己,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没事啦!你看我,生龙活虎,身子骨倍儿棒,吃嘛嘛香!”
“现在就走,什么都不用带!”
裴寂点头,“好。”
崔小七说什么他都依著……
官道上,踏雪的马背上驮著裴寂和崔小七。
对、是驮著。
慢慢地走著,生怕顛著崔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