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自也有感情,只是他两番将青萝卖进晋王府的做法。实在是叫她恨铁不成钢,对着青萝又羞又愧。
尤其是青萝死的时候,她恨不得就跟着去了。
如今这样病入膏肓,自有他的一份功劳。
因此老太太疲倦地看着陈观山,冷声道:“你自有你的侯府家业,整个宁远侯府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为何还要来算计我一个老婆子的嫁妆?”
这话说得很重,陈观山也惭愧起来,但屋子里除了老侯爷,全是小辈。他满脸通红地低下头,说道:“母亲说这话真是折煞儿子了,儿子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还有意替念姐儿争取一二,但看见老太太的脸色慢慢从红到白,失去颜色。蓦然出现了对失去母亲的恐惧,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的血色褪去,又唤了唤青萝,青萝听见上前去:“外祖母。”
她的眼神从青宛、青萝之间转换,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又呆呆地望向陈衡陈老侯爷,他一直这样如同雕塑一般,望着连咏清。
“衡哥,终究是我。。。对你不住。”
陈衡摇了摇头,如今这个年纪再谈爱与不爱,实在是纠缠不清。她的心里没有他,但仍旧是为他操持了一辈子。
走过半生,好与不好,都成旧谈。
连咏清瞧着困了她一生的床帷,失神地望着,伸出手去够,唤了一声:“母亲、父亲、平安。。。你们来接我啦?”
脸上带着微微笑,如枯木一双手轰得倒下,如同迅速腐朽的烂肉。
“祖母!”
“母亲!”
“清儿!”
暖阁内的人,哭喊着也没能叫回慈爱的长辈。
连咏清离开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赵谨看面前如瓷如玉一般的青萝,周遭都是悲痛欲绝的人。只她有些呆地望着离去的外祖母,脸庞上留下两行清泪。
原来对亲人逝去,她也这样处之淡然。
眼瞧着她,纤细手指揩去脸上泪珠,似是未见过这样多的眼泪一般。
宁远侯府寿宴成了冥寿,再多的喜气也压不下去。
用作装潢的红绸迅速换成了白色经幡,下人们驾着梯子将大大的“寿”字揭下,换上了“奠”字。
来参加寿宴的人皆穿着喜气,哪成想能碰上这样的事?匆匆告辞。宁远侯强忍悲痛,只他一人辞别宾客。
哪怕他的母亲方才与他生了龃龉,如今一朝天人永隔,今生再无缘相见。
思及此处,陈观山一把年纪了也不忍悲恸不已。
按例出嫁的女儿不该在此处,秦女官想向前提醒。赵谨微微摇了摇头,嫡亲的外祖母没了,法外还有人情。
青宛趴在连老太太身边哭得绝望,她本是为了扬眉吐气,没想到竟是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她还未曾好好尽孝,如今再没有机会了。老太太的身体还温热,却再不会睁开眼睛了。
这厢消息也传得极快,辛府也收到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