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嫤云蜷缩了一下手指,杏眸空空地落在热汤升起的烟雾中。
怎么就死了呢。
可桌上,其余两人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屋子里被热汤蒸腾着冒着热气,身上却像骤然被冷水浇灌似的令人寒颤。
柳志道:“岑姑娘,赵老爷这些年里攒下的买主信息和偏好还有些贸易线路地图,都在郊外的渔网晾晒屋里,官府不会收缴这些,你可以都拿去。”
岑嫤云闻言一怔,望着他,发觉喉间竟有些干涩,“我没有理由去拿那些东西。”
柳志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的,赵老爷都死了,这些东西放着也没用,都是赵家鱼货的大家伙一起整理出来的册子,我也不想看着白白浪费了。”
岑嫤云终于点头,“你把参与这些信息编写的伙计名单告诉我,我按照市场价正常给你们工钱。”
柳志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他表情更诚恳了,“岑姑娘,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真的很对不住,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都会尽全力帮忙。”
岑嫤云艰涩地扯着嘴角,“谢谢你,柳志。”
“是我和我爹还有赵家鱼货的大家伙应该谢谢岑姑娘。”
从柳志家出来,天色已晚,月亮被乌沉沉的黑云围着,衬着巷子格外暗。
长长的巷子里,两人并排走着,同样的蓝色调背影,只是一高一低,只是一深一浅。
岑嫤云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抬眼看着裴言,眼底印着朦胧的月影。
她空灵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裴言,你想杀了柳志,为什么?”
“阿云,我是在帮你。”
赵氏父子的确触犯律法,但柳志是被胁迫,找不到理由重判,裴言只好放他出来后再解决。
岑嫤云觉得有些荒谬,“帮我?帮了什么。”
裴言垂眸,眼底阴沉,“柳志陷害你两次,还让你深陷牢狱之灾,他不该死吗?我只是想帮你解决掉他。”
岑嫤云深吸一口气,“他第一次诬告岑记坏鱼,官府已判他赔过铜钱,他第二次虽是遭受胁迫,但官府也以诬告杀人的最高赔偿金给他判刑。”
“不够。”裴言语气冷冽,眼底没有温度。
柳志毕竟不是主谋,官府不会给他和赵老爷一样判重刑。
那点惩罚哪里够呢。
岑嫤云蹙眉,望着他,“赵氏父子为何判得如此重,也是你做的手脚?”
裴言淡淡道:“我只是让刺史多看看大周律法。”
岑嫤云不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利益交换,她接着道:“赵氏父子已经罪有应得,柳志之前因为诬告罪也遭受了罚款,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裴言压低眉眼,沉声道:“可他如此陷害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拿轻放。”
柳志并无朋友,不然赵老爷设计他失踪假死也不会那么轻易,他爹又久病在床命不久矣。
这样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任意几道风吹过,便了无踪迹。
死了,也只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岑嫤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吗?”
她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岑嫤云觉得面前的裴言很陌生。
她冷不防被惊到,又差点忘了,前世他的所作所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裴言见岑嫤云似乎像被魇住了一般,他握着她的肩膀,低头凑近。
“阿云,这些事无需你动手,我会帮你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岑嫤云用力把他的手甩开,“裴言,不要作出一副什么都为我着想的样子,清理什么!你最该清理的是你自己的脑子。”
夜色里,岑嫤云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还是沉浸在你自己的深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