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一案,不仅弑母夺妻,还废了陆峥一生前程。
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是寒窗十年,盼望一朝登科。可权势滔天的权贵手中利刃一挥,便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将寒门举子的全部努力化为泡影。
连妻子老母都护不住,谈何为天下立心立命。
薛灵玥指尖微微发抖,这案子牵连甚广盘根错节,也许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靶子,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那老妇风烛残年的模样,苏宝珠的眼泪,都令她心口犹如灼烧般痛苦。
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脑海里徘徊,长公主的态度显而易见,若是她能立下功劳,也许有机会接触到更多密档……
短短几息之间,私心与正义交织成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量。
“回殿下,”薛灵玥双手抱拳,圆软的脸颊绷着,唇瓣紧抿,流露出与她样貌截然不符的坚决与果敢,“属下敢查,不论凶徒背后是何靠山,属下都愿尽力还冤者一个清白!”
好有胆量的小校尉。李婙挑眉,缓视其余三人:“你们怎么看她说得这番话?”
秦艽心跳如雷似鼓,忙道:“属下亦不畏,愿还冤者清白!”
成珏与林逸之迟迟不语,憋了会儿才道:“一切听从殿下之令。”
李婙嘲讽一笑,这差事的确不好办。
此事一旦传出,寒尽天下举子之心,到时朝廷颜面尽失,朝堂失衡,李虞二党相争不休,极有可能再次陷入波澜。
可大周立国不到三十年,历经两代,尚且根基不稳。西有突厥,北有鞑靼,二者虎视眈眈,一旦中原势弱必定举兵南下。
还有前魏埋伏在暗中的势力,整个大周,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坚固昌盛。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手软。
李婙一瞬站起身来,眼中锋芒毕现:“本宫责令你等查明正德八年乡试案,无论背后何人,只要证据确凿,本宫绝不姑息。”
四人心中一荡,各自闪过诸般念头,最后也只齐齐化作一句:“谨遵君命!”
…………
自从彻查隐罪以来,几人夙兴夜寐,陀螺似的连轴转。
因采花案已结,苏宝仪即将被移送刑部大牢候审发落,薛灵玥想到她精通药理,又有凉州口音,特意挤出两个时辰去狱中会她。
将近日通缉之人的画像通通拿到苏宝仪面前,她脑袋上插着两根枯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卷着散乱的发梢,随意翻了一遍,便扔到一旁,不耐烦地懒懒道:“都不认得,也没见过。”
薛灵玥忍着怒意璇身回座,手指轻敲着桌子,沉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姐姐近况如何?”
苏宝仪一愣。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薛灵玥目光微亮:“三日前,她已经与陆峥拜堂成亲,你若能争取宽大,兴许还赶得上与她一同离京。”
苏宝仪身子猛地朝前,手脚上的镣铐发出巨大的声响,“她离京做什么,她不会丢下我的!”
“这我就不能说了,”薛灵玥单手撑在桌上,抵着脸颊,视线打量着那叠画像。
苏宝仪立刻扑倒一旁,一张一张仔细端详。
过了半晌,她单拿出一张,语气肯定:“这个人,我在凉州的鬼市见过。”
薛灵玥抬眼看她手中薄薄的纸相,浑身得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片刻后,薛灵玥快步走出内牢,急急朝右卫值房走去。
屋中成珏正坐着在与祝苧说话。
几日前圣人将段霖被停职查办,这会儿他手底下的人各个急着寻出路。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将陈夕做下的丑事大肆宣扬,眼下人人对这位还锁在屋里的大师姐是避之不及,连送饭都抢着不去。
段霖门下三位一等校尉,其中三师姐白祎正奉命跟随太师,护卫太子殿下北巡,唯一孤立无援的祝苧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