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看着苏意晚眼底的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快得像雨落即散。
“公主殿下!您这是观音大士垂慈,渡我这顽劣匹夫啊!”
他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唾沫星子混着泥水飞溅:
“草民先前是燕雀窥鸿鹄,错把您这等胸藏丘壑、心蕴黎元的金枝,当成了温室里颐指气使的山茶……”
他舌灿莲花,越说越慨然,似乎要把攒了一辈子的文辞往苏意晚身上堆:“您瞧瞧!您教我们务农防涝,这哪是寻常公主能办的事?”
“我的那点小见识,在您面前,不过是萤火虫比皓月,腐草映星辉,不值一提啊!”
“哎,您说您这脑子怎么长得,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呢。”
周围的农户也连连点头。
王秀才又往前凑了凑,似得了佐证,更来劲:
“您不仅有经天纬地的本事,度量更似云梦泽般浩渺!换作旁人,草民这般撒泼污蔑、恶语中伤,早被拖去衙前打三十大板,枷在街口示众了!”
“可您呢?非但不罚,还许我戴罪立功。”
“哪是讨教?这是给草民搭梯子下泥坑呢。”
他突然提高声音,对着周围的农户们喊:“大伙儿听见没?公主殿下是能为咱们百姓挡雨的活神仙!往后公主殿下说往东,草民绝不往西,公主殿下让挖沟,草民绝不垒埂!谁要是再敢说公主半个不字,先问问我王秀才答应不答应!”
苏意晚耳尖泛红,像被胭脂吻过的夕霞。
谢辞眼里盛着碎光般的笑意。
萧彻金冠下眉梢眼角尽是玩味。
这两人竟都在看她笑话!
“好啦好啦王秀才,你要是把这文采用到诗词歌赋上,早就中举啦。”
“哪是夸?草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先前是顽石未开,如今遇着您这仙女下凡,便是朽木也能吐些珠玑来!”
……
……
……
虎子本来见势头不好,攥着拳头心里揣了团火似的往启智堂跑。
王秀才那老东西敢欺负漂亮姐姐!
他得召集虎头帮抄家伙给漂亮姐姐撑腰。
方冲到启智堂门口,就见邵念念背着小布包出来。
青竹伞骨绘绿筠,雨丝萦伞如织素,伞沿滴下的雨珠落在她素白襦裙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好似一朵朵刺绣的茉莉。
她正弯腰捡被风吹落的书本,发梢沾着雨珠,像缀了串碎钻。
抬头撞见虎子直勾勾的眼,脸颊瞬间红如雨后初绽的新桃。
她皱着小眉头嗔道:“小流氓。”
虎子总是穿的破破烂烂,迟到早退,挑衅先生,还整日撺掇着一群弟弟妹妹不三不四地偷鸡摸狗。
在她眼里就是地地道道小流氓。
这时,另外几个小伙伴也顶着斗笠跑出来。
“老大,雨这么大,你咋跟个傻子一样站这儿不动?”
“对啊,虎子哥哥,你不是说要去田里给苏姐姐帮忙吗,怎生自己回来了。”
“不会是拿不动锄头当逃兵了吧。”
邵念念“小流氓”三字像道雷把虎子劈中了。
他虎头帮好歹也是这苏州城里有名的帮派。
虽然之前为了求生,是做了些偷张家鸡,摸李家狗的混事。
但俗话说,英雄不问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