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羡之沉默,刑部侍郎也知道寒舟想说什么,面色难看。
“大人请讲。”
“我朝一直以来都设有登闻鼓,敲鼓鸣冤,敲鼓诉状,依照例律,越诉先受罚。”
陆听晚问道:“如何罚?”
“杖刑二十。”
“什么?”陆听晚看着大叔身上原本的伤,于心不忍,“他为了见女儿一面,被春风楼的人打成这样,哪里还经受得起二十刑仗?”
“别说陈情诉冤,命都没了还如何申冤,敢问程仆射,若不受廷仗,这冤屈就不配申了是吗?”
寒舟暗自叹了口气,替他答道:“按照例律,理应如此。”
陆听晚咬唇不语,万千复杂情绪压下。
“那被高衡送去春风楼的人,能否……”
“那便要看诉状所求何冤,按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因债务引出命案,那官府有责出面调查,还清真相与公道。”程羡之说。
老者闻言重重下定决心,“草民愿意受刑,多谢江掌柜送老夫一程,为了我的女儿,我也得拼一把。”
“咱们可以去京兆府,京兆府诉状不用受仗刑的……”陆听晚眼含热泪,声音哽咽。
“素闻刑部有程仆射监管,又闻程仆射雷厉风行,虽雷霆手段,却未叛过冤假错案,草民今日便敲一回登闻鼓,替女儿讨回公道。”
“请江掌柜替我写状纸吧。”周大叔深深连磕三个响头。
陆听晚扶起他来,让风信搀着,自个向前迈了几步。
“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刑部侍郎不知所以,见寒舟对此人言语带着敬意,也颇为识相不多过问。
程羡之往刑部正院走去,陆听晚紧跟随后。
直至剩下二人,程羡之才开口问:“你事情不少,怎么与那高衡扯上关系的?”
陆听晚没心思与他周旋,也不在乎那高衡是何等身份。
“周大叔因从春风楼出来受过重伤,这廷仗自古可有人撑不下去?”她心思只在这里。
前边的人停下步子,转身俯视着她:“二十廷仗,于健壮之人修养半月不是大事,不过你也说了,他既已年迈又身上有伤,撑不撑得过去难说。”
“怎么?”程羡之狭长眸子睨着他。
“我的问题,你还没答。”
“那可有代人受过的先例。”
“陆听晚,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吗?”程羡之说,“鸣冤屈者,敲鼓、诉状、受刑,一样不缺。”
“怎么你此中也有冤屈不成?”
陆听晚没了往日生气与明媚,整个人覆上一层阴郁,程羡之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
“此案若刑部受理,可以由你主审吗?”
“刑部有自己的办案章程,我不便插手。”
见她再次陷入困境,又说:“但我可以旁听。”
“当真?”闻言她抬眸终于泛起笑。
程羡之补充道:“旁听不代表我能插手。”
起伏跌宕间,她已经被耗尽了希冀。
程羡之必然会插手,事涉高衡,或许能从此案中审出有关于高衡的线索,而寒舟那已经安排玉掌柜以借钱为由,约定赌坊相见。
今日村民一事不过是高衡放印子钱产生纠纷里的其中一个案子,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引发命案,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刑部才未曾高调办案,只有将高衡这类祸害缴清,才能还钱庄和借贷一片清宁。
陆听晚低声问道:“我能信你吗?”
声音没了平日的剑拔弩张和傲气,更似一种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