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心立时软了下来,无奈地揉她脸颊,“早知道便不告诉你,省得你在这里杞人忧天。”
令仪也觉得自己大煞风景,转而问道:“你不愿上朝,可是怕皇上让你去查案?可是”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东宫出这样的丑事,皇上竟要严查不成?!”
她果然从不让他失望,秦烈道:“那位侍妾只是从五品官员之女,纵然其父叔叔是礼部尚书,也不过一个垂死的老头子,为自家侄孙女请封还可,万不会为一个死人得罪东宫。可东宫还有一位即将临盆的侍妾,可是父皇老部下的庶女,岂能不唇亡齿寒?便是看在他面子上,父皇也不得不严查。”
令仪明白过来,“所以你不愿上朝一来是真心,二来也想让皇上和太子知道,你是真的不想掺和进这浑水中,或者说,不愿与太子结仇。”
秦烈道:“既是太子,又是我二哥,我何必趟这趟浑水?”
令仪问:“那皇上与皇后,到底想不想查出真相,惩治恶人?”
秦烈未曾想她这般敏锐,赞许地道:“他们自然想知道真相,至于惩治恶人”他轻哂:“堂堂当朝太子妃,怎么可能是恶人?”
令仪默然片刻,轻声道:“所以只有那位侍妾是当真丢了性命,百日孩童没了生母。”
秦烈见她目露悲色,劝道:“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情,与咱们无关。”
令仪恻然:“京城外的灾民,女子那般少,不足男子一半,想来不是留在了家乡,而是死在了路上,那些是平民百姓,天灾使然,或许怪不得旁人。可这位侍妾是官员之女,却要为了家族,被送去做妾,被人害死,人人心知肚明凶手是谁,竟也得不到一个公道。”
秦烈怕她伤了心神,笑着劝慰:“怪我,又勾起你这许多话来,还是在府中呆了太久,才会这般多思。待过了这几日,各部休沐,我带你去庄子上泡泉,咱们住到年关再回来。”
见她虽然点了点头,却依旧怔忪不乐。
秦烈低声道:“也未必一点公道也没有。——太子妃之所以那般明目张胆,是因为有皇后默许,可这一回,皇后未必还像以前那般保她。”
令仪还想再问,他却讳莫如深起来。
第66章乐景。
之前虽是严冬,还未过年,天气便已转暖,冰雪初融。
秦烈终于得了几天闲,带着令仪去往郊外庄子泡泉。
一路上遇到陆陆续续返回故土的灾民,一开始他们频频往这边看,不久后,便不断有人朝他们跪拜。
秦烈道:“粥棚和马车上都有端王府标记,他们认了出来,跪拜是在谢你。”
令仪做那些事只为自己心安,从未想过要人感激,忙让马车走的快些。
待到走到没有灾民的地方,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却看到秦烈深沉灼热的目光。
“为何这般看我?”她问。
他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微臣能娶到公主,真是平生幸事。”
幸事不只是这一遭,还有她对他儿女的善待。
公主之前养在深宫,最知道孩子想要的不只是衣食无忧。她会将宫中赏赐的东西挑着各人用得着的,送到几人院中;会因着秦烁秦灿读书练功有了长进,重重酬谢他们的夫子师父;会给秦茵荣送去最时兴的首饰衣裳,连胭脂水粉也未曾落下。
且孩子大了,难免有应酬交往之事,她特意在公中放了一笔银子,免得他们三人想要办宴席或送礼物时囊中羞涩,只需有正当理由便可支取。
且每一次,都是打着秦烈的名义。
秦烈对儿子抱有厚望,但凡有闲暇便会考教他们功课。
对女儿诸多纵容,只望她出嫁前在家里能过的舒心。
却也有许多疏忽,毕竟他十几岁便上了边关,除了军饷外,从不为银钱苦恼。
根本不知道京城人惯来拜高踩低,交往应酬,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而这些孩子对他又敬又怕,无人敢置喙。
令仪虽然不曾想过居功,三个孩子又不是傻子。
对她即便不说多亲近,却也有几分真诚的敬重。
毕竟谁不喜欢不多事只给钱的长辈,连秦茵荣也不例外,态度有所松动。
秦烈虽然不曾抱过希望,可见他们相处和睦,心中还是有些欢喜的,否则这次又怎能带上接孩子一起出门?
可到了马车上还是叮嘱她:“不必为了他们费太多心神。”
令仪在宫中时,那么多的妃嫔公主,各有各的御下手段,且宫中的各种赏赐宫宴,平衡制约,见得多了,自会了然于心,这区区三个孩子,岂在话下?于是道:“不过借花献佛罢了,费不了什么心神。”
秦烈意味深长道:“借了花,可是要还的。”
在马车上,他便想让她先还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