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停下动作,慢慢站起身,因着背光,脸上神色难以分辨。
经过之前那一幕,令仪心中生怯,避着他自床尾处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换了衣服,已经不是之前那套沾了血的衣衫。
她退到床边几步外,看了下紧闭的门,最后认命地转身,低头做出一副柔顺的姿态。
这就对了,秦烈心想,她就应该怕他。
怕他才会乖巧,怕他才会听话。
若不是之前太过宠溺她,她也不至于犯下那般不可饶恕的大错。
原来她不是一直无动于衷,隔岸观火,原来她还会怕,那他便不再拿她毫无办法。
他就该把那血淋淋的头颅挑到她面前,让她好好看看,背叛他的人该有什么样的下场!
可又为什么,在那时本能地挡住她的视线?
更不该在此时此刻,看到她惊惶的眼和煞白的脸,心中非但不觉痛快,竟觉酸胀与后悔?
两个人站在昏暗的村舍中,屋子这样小,两人离得并不远,可沉默像银河一般横亘其中。
咫尺之遥,却触不可及。
其实他们两个原本便不是多话之人,之前独处时说几句,都是秦烈故意逗她。
他少年老成,敏于行而慎于言,从不爱与人打口舌官司。
只偏偏爱逗她,看她强撑着公主的仪态,被他三言两语说的面红耳赤,羞窘难言。
偶尔说恼了,她也只嗔怒地瞪他一眼,毫无气势可言。
像是花狸终于狠下心挠主人一把,奈何爪子上只有厚厚的肉垫,撩的人酥酥软软。
如今,她只剩下熟练地眼红落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他红过脸了。
不只是这次重逢,是他夺走她孩子之时,不,还要更早,从他不肯救她太子哥哥开始,她对他,便已冷了心肠。
是了,她就是这样一副冷血心肠。
这般娇小的身躯,竟藏着这样大的气性。
难不成他就没自己的气性?!
秦烈愤恨地想,便是在民间女子,私逃再嫁也难逃浸猪笼的惩罚,何况是他这样的身份地位?!
前朝皇帝指婚给他的永嘉公主,转眼成了宋平寇的夫人。
还那般昭告天下,谁人不在看他笑话?!
他这般战功赫赫,敌手无不胆寒,只有她是唯一污点。
哪次两军叫阵时,不被对方拿来取笑奚落?
更不提民间百姓的诸多流言编排,根本不堪入耳!
她犯下如此大错,重逢以来,仍旧不思悔过,可见天性如此,难以更改。
可他难道今时今日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性?
不,他一早便有所察觉,却自大地以为她一直在自己手掌之中,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此时此刻,她就在自己眼前,天下尽归他们秦家所有。
她便是再逃,也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人可依靠,只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为何握手时松开,掌心空空如也?连胸口也像破了大洞,唯余风声呼啸?
第50章慧娘。
他还未来得及思量,秦小山听到里面动静,过来禀报,“王爷,公主,现下可要用膳?”
早已过了用膳的时辰,只是适才公主昏迷,一直没有呈上。
秦烈“唔”了一声,秦小山退下,很快便有两个军士端来托盘,将上面犹在散着热气的饭菜端上。这里是偏僻山村,吃的也将就,不过是几道山间野菜和炒鸡蛋,唯一荤菜是军士在山间打的鸽子,煮的鸽子汤。
令仪一见到那鸽子汤里一块一块的肉,立时变了脸色,想起下午那颗头颅扭过头去。
秦烈蹙眉,秦小山知机,让人将鸽子汤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