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那宋平寇便是这样,在她虚伪的柔情与眼泪中,任她拿捏操控。
不仅冒天下大不讳娶她为妻,更为她保下承泰帝母子,最后死在她手里。
他冷笑:“怎么?以为流几滴泪,我便能饶了你们之前意图逃跑?”
令仪意图被他看穿,收起眼泪,认认真真为他上了药粉,又将他的左臂仔仔细细包扎好,安静退至一旁。
那动作,虽不说多么熟稔,却也称不上生疏。
秦烈想起那宫人的话来。
“皇、皇上对我们娘娘十分爱重娘娘虽非皇后,皇上却、却特意将距离太和殿最近的宫殿赏给娘娘,终日赏赐不断。除非皇上实在繁忙不进后宫,否则日日来娘娘宫中,便是娘娘不便侍寝,也要来与娘娘说几句话娘、娘娘对皇上亦是情深义重,昔日在将军府,先皇不回府,多晚她都等着,只要皇上过来,衣食从不假他人之手,都是娘娘亲自张罗”
她自然也为宋平寇包扎过伤口,包扎伤口后,断然不会如现在这般低头不语。
她必定温柔小意,但凡使出三分手段来,宋平寇那蠢货如何抵得住?
定会将她搂在怀里轻怜蜜爱,唇齿相接,耳鬓厮磨,甚至
思及此,秦烈猛地站起身来,满眼戾气,死死盯住令仪不放。
令仪如同被毒蛇盯上,心下生寒,一时间脑中唯余逃走的念头,可惜两腿发软,靠着桌子方得站稳。
“秦小山!”秦烈喝了一声。
秦小山从门口进来,低头恭声道:“王爷。”——将令仪送过来,他便退了出去。
“内鬼可查到了?”
秦小山道:“启禀王爷,内鬼在树上留记号时,被我们当场抓获。他传递过多少消息,与他联系之人,和所得的银两,都已供认不讳。只是是否还有其他内鬼,他也不知晓。”
“把他带过来!”秦烈命令完,看向令仪:“刚好公主在,也可观瞻观瞻,背叛本王的下场。”
内鬼被送来之前,令仪疑惑地问秦小山:“既是你们王爷的亲卫,怎么会出内鬼?”
秦烈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一手选拔的亲卫怎会如此不堪?
秦小山恭声回答:“各家亲卫原本都要花十来年时间培养选拔,之前王爷的亲卫许多都是同他一起长大。只是后来”他顿了顿,有些话本不该说,可他实在想让这位公主知道,横下心道:“后来公主住在黄州,皇后——当时的王妃娘娘想要公主性命,派出的都是秦家精锐死士,王爷派了亲卫过去保护公主,已有不少损失。再后来,王爷去涿州被人千里截杀,九死一生,亲卫几乎伤亡殆尽。现今这些亲卫都是这几年才提拔上来,又要武功高强,又要忠心耿耿,并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尤其王爷此刻本该随大军回京,为了掩人耳目,还有多半亲卫留在军中,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他说这些时,一直留心令仪神色,见她从始至终丝毫没有动容,心中暗恼她冷心冷肺,再度开口:“王爷他”
余光看到秦烈从外面回来,忙把剩下的话咽下,与令仪一同到了院里。
内鬼被人绑至院中,见到秦烈忙不迭地磕头求饶,口口声声称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人蛊惑。
任他如何涕泪横流,秦烈只微微叹息:“本王自问待你不薄。”
那内鬼跪着往他脚边蹭,“王爷!小人只是一时昏了头,我家中老母生了重病,小人走投无路,这才被有心之人诱惑!可小人不识字,除了在这一行路上留下记号,其他再没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求求你看在小的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押送他过来的亲卫怒道:“王爷给的饷银足够丰厚,分明是你烂赌,中了别人圈套。害了这么多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到现在竟还想推到自己老母身上,真是死不足惜!”
秦烈抬手制止他的话,对那内鬼温和道:“不想你还是个孝子,本王必不辜负你这份孝心。——我会将你头颅带回去,与你一家团聚,放心,无论是你父母,还是妻儿,一个也不会落下。”
内鬼愣了下,待明白过来,脸上立时没了血色,“王爷!王爷!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家人无关啊王爷!他们对我所作所为,一概不知啊王爷!求您了!求您饶了他们吧,小人自己抵命,饶了他们吧王爷!”
他重重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声音凄厉喊到嘶哑。
许多亲卫都露出不忍之色,秦烈却始终不为所动,反倒对令仪微微一笑,“公主看好了。”
令仪还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已手起刀落砍断那内鬼头颅。
鲜血自断掉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热气扑面而来,溅湿了她的衣衫。
令仪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明明这般惊骇,人却像是定住了一般呆在那里,不错眼地朝那尸首看,脸色越来越白。
本来在她身侧的秦烈忽然转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她抓着他手臂,俯身干呕,却看到那头颅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正好停在她脚边。
令仪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天色已晚,窗外黑漆漆一片。
村舍里,木桌上,油灯晦暗不明。
一人坐在桌边,沉沉隐在黑暗中,见她醒来起身走过来,正是秦烈。
他一伸手,她仿佛闻到了那新鲜的血腥气,下意识地往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