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眼圈红得骇人,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震骇和苍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地看向付辛,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
“我都想试。死了……也认。”
付辛对于这个答案,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像是终于看到了那么一丁点值得期待的东西。
“行。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枫,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从明天早上五点开始。闹钟,只响一次。”
付辛那句“闹钟,只响一次”像一枚冰冷的钉子,将方枫的决心和恐惧一同钉死在了第二天清晨五点。
这一晚,方枫几乎没怎么睡着。两张计划表上的字句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付辛那些轻描淡写却石破天惊的话语,更是反复碾磨着他脆弱的神经。自卑、震撼、茫然,最后都被那句“死了也认”的狠劲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一种近乎麻木的紧绷。
凌晨四点五十分,天色还是一片沉滞的墨蓝。方枫已经像惊弓之鸟一样从床上弹起,几乎是屏着呼吸,竖着耳朵等待那决定命运的铃声。他手脚冰凉地穿好付辛扔给他的、明显旧了但洗得干净的运动服,心脏跳得像擂鼓。
五点整。“滴滴滴——”
一声短促、尖锐、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死刑犯听到的号令,骤然划破东厢房死寂的空气。真的只响了一次,短得让人心慌。
方枫冲出门,付辛已经站在院子里,他穿着浅白色花纹小狗睡衣和灰色宽大短裤。
他没看方枫,只是将一个半新的平板电脑塞到他手里,屏幕亮着,界面停留在一个……
某实验高校出品阳光在线教育APP的登录页。
“五点至六点半,数学。初中代数基础模块一。课程已买好,自己看。进度条和课后练习题正确率,我会收到报告。”付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六点半,准时出发跑步。”
“偷懒没用的,我有监控。”命令下达完毕,付辛便不再理会他,躺回被窝里睡觉。
方枫不敢怠慢,捧着平板像捧着炸弹,赶紧回到书桌前。冰冷的屏幕光映着他紧张的脸。他点开课程视频,讲师热情洋溢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与这清冷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那些XY、方程式对他而言如同天书,他必须调动全部精力才能勉强跟上最基础的概念。
一个小时半小时,高度集中精神学习完全陌生的知识,大脑很快就传来抗议的酸胀感。但他不敢走神,生怕漏掉一点,导致后续更跟不上,或者……让付辛收到一份难看的报告。
六点半,天色开始蒙蒙亮。付辛还是那身浅白色花纹小狗睡衣和灰色宽大短裤,裸露着健康细长的大腿。走到书桌前,瞥了一眼平板上显示的课程进度和随即跳出的几道基础练习题结果——错多对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了抬下巴。
“出发吧。”
晨跑三公里,配速不限,但必须完成。
清晨的杏林巷有了些许生机,但青石板路上依旧清静。方枫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脑力消耗,再经过20多分钟的跑步,身体更显沉重,肺部灼痛感来得更快更猛。汗水再次浸透衣服。
付辛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偶尔看一眼腕表。
跑回医馆门口,方枫再次瘫软下去,比昨天更加不堪。付辛停下计时:“二十二分。”不带任何情绪。
短暂的休息和灌下一杯盐水后,是早餐时间。依旧只有十五分钟。
七点十五分,第二段学习时间:英语。平板被切换到另一个语言学习APP,同样是安排好的课程:五十个单词和基础语法点。要求跟读、记忆、完成互动练习。
付辛则在一旁,他终于把那身浅白色花纹小狗睡衣和灰色宽大短裤换掉了。付辛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方枫不敢有丝毫松懈。
八点四十五分,理论学习:《湮灭区》地图架构。这次付辛没有讲解,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压缩文件包。“地图高清解析图,标注版。以及三个职业战队关于‘深渊巨构’的基础战术分析视频(附字幕)。今天上午看完,总结出至少五个关键交通节点和其战略价值。纸质笔记。”
方枫打开文件,被里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和专业术语震撼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边看视频,一边对照图片,一边在本子上生涩地记录。看不懂的地方,他不敢问,付辛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在他身后偶尔经过,目光扫过他的屏幕和笔记本,让他后背发紧。
午饭后,是午休。因为早上的单词测试正确率未达标,午休时间再次被压缩。
下午,是文化课主攻时间。数学、物理、化学……平板里塞满了对应科目的系统课程和题库。付辛的要求很简单:按计划推进课程,完成每日定额的练习题,系统会自动判卷,正确率必须达到80%以上才算通过,否则需要重学直至达标。
方枫埋首在题海中,感觉自己像在溺水,拼命挣扎,却只能勉强浮起一点。很多知识点他需要反复看视频,琢磨很久才能似懂非懂。付辛偶尔会从他身后经过,停留几秒,看他解题的过程,但从未出声指导,最多只是在看到他某个步骤卡死太久时,用笔敲一下桌子,示意他跳过或者标记,不要浪费时间。
傍晚,体能训练:反应速度和手眼协调性练习。付辛给了他一个反应速度测试软件和几个简单的协调性训练动作示范视频,要求他反复练习,记录数据。
晚饭前,是雷打不动的讲错题和复习时间、罚抄。平板的冰冷和纸张的粗糙构成了他世界的全部。
直到深夜十一点,小院里外已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