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一语点醒梦中人,问得他难以招架,又无从回避。
“因为……”他喉咙干涩,“因为我……”
“真傻。你不否认,反倒为自己的行为开脱,难道不算承认自己心怀不轨?”莫雨食指点在他唇上,渐渐低笑出声,“穆少侠,你真是我见过最好诈的人。”
穆玄英倏如梦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打自招,既羞且愠,挣扎起身,又被第三次拉了下去。
“好了,事不过三。”莫雨环抱着他,极尽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你过往既然不曾放开我,今日也就别轻易推开我。”
穆玄英闻言,本就微弱的挣扎便也停了。
他总是拿莫雨没有任何办法,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这是不对的……本该是不对的……他该像每一次意乱情迷后骤然清醒转身,他不应该答应莫雨——允诺一个不知是否会来到的明天,允诺一个或无法白头偕老的承诺。
可心底的又一个声音在问:为何不可?
这一生何其漫漫,也何其短暂。
即便朝生暮死,也算我与他承诺的一生。
为何不可?
见穆玄英良久沉默,莫雨便也长长叹了口气,他渐渐松开手,试图撑起上身,忽又像是感喟道:“原来做一个没有武功、不良于行的凡夫俗子,是这种感觉。”
他低道:“真疼啊。”
“哪里疼?”穆玄英心尖一揪,先前乱成一团的心绪又被扔去了九霄云外。他好似全然忘记了,哪怕生生剥皮之痛,也不曾让眼前男人痛呼出声,又岂会因一针之力疼得难以自抑。他只是方寸大乱,紧张地边摸索边问,“哪里还在疼?”
他一双手从足踝按到莫雨腰间,每抚摸过一寸,心中便更酸涩一番。
这样一具遍体鳞伤的身体,他甚不敢更用力去确认,既怕寻不到对方的伤口,又怕指尖成为对方疼痛的罪魁祸首。
莫雨搭上他的手:“究竟是我……”稍稍用力,又将穆玄英的手贴上他自己的心口,“还是你自己更痛一些?”
分明隔着厚重的衣物,这一瞬,穆玄英却好似在掌心下真切感受到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是何时留下的呢?他竟也惘惘然。
它没有形状,没有边界,只在他的触碰下无限蔓延开来,翻出殷红的肉,露出惨白的骨,跳跃的心便再没有遮挡与凭依。
它跳得好用力,跳得好清晰,仿若拥有自己的意识,既不受控制,也无从掩盖。
这句话成为了击溃穆玄英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闭上眼,终于不再负隅顽抗,冲莫雨伸出手,用力地抱了上去。
罢了。他想:我认命了。
从此我将聆听自己真实的愿望,顺从本心唯一的声音,纵然神佛不佑,就算没有明天,也要在世道的滚滚洪流中,拉着这个人的手与之相抗。
“我答应你。”他抱得用力,几乎快将彼此的骨肉熔铸在一处,“和你做一辈子的大雁。”
“翻山越海,相依相伴。由生到死,忠贞不二。”
两人额角相抵,对笑晏晏。穆玄英再次发现,莫雨的视线落在自己唇间。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纯然而疑惑:“你总这样看着我,是希望我继续说些什么?”
“笨蛋。”莫雨是笑是叹,“是我想亲你的意思。”
没有再给笨蛋发问的机会,莫雨先一步垂首,落在他唇间。
穆玄英睁大了眼,只觉得唇上像落了一只轻盈的蝶,贪婪而仔细地寻找着赖以为生的花粉,又欢欣地起舞,蹁跹其间。
他于是也搂住莫雨,生涩而圆满地做了第二只情难自禁的蝶。
呦呦鹿鸣由远及近,越过莫雨,穆玄英一眼看见白日的小鹿,亲亲热热向自己跑来。
他侧头避开愈发热切的亲吻,微微喘息道:“不……要被看见了。”
莫雨的唇齿无处安置,便落在他颈边,湿热的气息辗转过他颈上早已凝结的伤口,既不曾停下,也不打算停下:“无妨。”
他袖口翻覆间,自掌中落下无数细小种子,环绕过两人。
顷刻,草木萌芽,地棘破壤,错落纠缠着将两人包裹进另一重空间。
小鹿眼见身前蓦地出现一圈翠色屏障,疑惑非常,只能绕着这个绿球打转,又忍不住啃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