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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危情谍影深(第1页)

商务印书馆废弃库房的隔层里,时间在尘埃与焦虑中缓慢粘滞地流淌。唯一那盏被旧报纸厚厚包裹的昏黄电灯,成了这方黑暗天地里脆弱的心脏,光线微弱却顽强,映照着钱益民凝重如铁的侧脸和苏云岫紧绷的眉眼。

钱益民枯瘦的手指依旧在电台冰冷的内部结构间极其小心地游走、试探。镊子尖偶尔轻触元件,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中却被无限放大。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苏云岫的呼吸。那暗红色的指示灯虽顽强亮着,但表针的跳动依旧虚弱而不稳定,如同一个重伤者勉强维持的脉搏,随时可能衰竭。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苏云岫的耳朵却竖得像最警觉的兔子,大部分注意力都投向隔层之外。庞大建筑内部死寂无声,只有夜风穿过破败窗棂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啸,以及更远处,被重重墙壁过滤后、变得模糊而沉闷的城市噪音——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混乱的低频嗡鸣,间或夹杂着几声极其遥远、却依旧令人心惊肉跳的枪响或爆炸声。金圆券引发的风暴,显然并未停歇,反而在这深夜里酝酿着更深的疯狂。

她的掌心因紧张而不断沁出冷汗,不时在衣角上擦拭。左肩的伤口在短暂的肾上腺素消退后,开始持续不断地发出钝痛和灼热的抗议。但她强行将这一切生理上的不适压下去,全部心神都系于两个方向:一是身边这关乎无数同志性命的冰冷机器,二是库房外那条漆黑的、通往未知危险的路径——沈曼笙和程岩离去的方向。

时间过去了多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滚烫的焦油上煎熬。

就在苏云岫几乎要按捺不住,想提议出去探看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熟悉的、用特定节奏叩击废弃金属管的暗号声,从库房深处隐约传来!

三短一长,重复两次。

是自己人!他们回来了!

苏云岫和钱益民几乎同时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急切的光芒。钱益民迅速将电台外壳虚掩,苏云岫则一个箭步冲到那堆作为掩护的旧书报旁,小心翼翼拨开缝隙。

黑暗中,两个相互搀扶、踉跄前行的身影逐渐清晰。是沈曼笙和程岩!程岩的脸色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更加惨白如纸,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沈曼笙身上,那条受伤的左臂被几块粗糙的白木板勉强固定住,用撕碎的布条捆着,但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缝隙中渗出,将他半边衣襟染得暗红。沈曼笙也是发髻散乱,呼吸急促,额上布满细汗,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苏云岫和钱益民立刻上前接应,合力将几乎虚脱的程岩搀扶进隔层,让他小心地靠着一摞厚重的账册坐下。

“怎么样?”钱益民急声问道,目光落在程岩那惨不忍睹的胳膊上。

“骨头……老胡给正回去了……”程岩从牙缝里吸着冷气,声音因剧痛而断断续续,冷汗不断从额角滚落,“嘶……说……说断口有些碎……但……但总算对上了……能不能长好……看造化……和……和消炎……”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全力。

沈曼笙喘匀了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粗纸包着的包裹,打开,里面是几片白色的磺胺药片和一小瓶深褐色的、气味刺鼻的外用药酒,数量少得可怜。

“就换了这些……”沈曼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还有难以掩饰的心痛,“胡郎中看到平安扣,眼睛都直了……但他说现在市面上根本弄不到盘尼西林,磺胺粉也贵得吓人,就这点药片,还是他看在以前……以前和青龙帮一点香火情的份上,咬牙匀出来的。那瓶药酒是他自己泡的,说是活血化瘀,能顶一点用。”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阴影,压低了声音:“而且……药铺外面不太平,晃荡着几个不像求药、也不像逃难的人,眼神鬼祟得很。我们出来时,感觉好像有人盯着,绕了好大一圈才甩掉。”

钱益民默默接过那少得可怜的药品,枯瘦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枚水头极足、价值不菲的翡翠平安扣,最终只换回了这区区几片磺胺和一瓶药酒。这世道的疯狂与倾轧,令人心寒彻骨。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点药酒,准备先给程岩清洗伤口。

苏云岫帮忙递过干净的布条,看着钱益民动作极其轻柔却依旧引得程岩浑身肌肉紧绷、牙关紧咬的样子,她的心也跟着揪紧。药品的极度匮乏,像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程岩的伤若不能有效消炎,后果不堪设想。

“电台……怎么样?”沈曼笙更关心这个,目光转向那两台再次沉默的机器。

“亮了一下,但很不稳定,发射不了。”钱益民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哑声回答,语气沉重,“内部有暗伤,需要更换零件,更需要稳定电源。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他省略了那枚平安扣本可能换来更多资源的事实,但那未竟之意,每个人都懂。

隔层内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程岩压抑不住的、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希望仿佛刚刚露出一点微光,就被更浓重的现实阴云所覆盖。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剧痛的程岩,忽然猛地睁开半闭的眼睛,眼神因疼痛而锐利,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司令部……那几根‘黄鱼’……必须弄出来!”

他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波澜。

“太冒险了!”沈曼笙立刻反对,脸色发白,“你现在这样,七爷又不在……”

“等七爷回来……黄花菜都凉了!”程岩激动地想抬手,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却更加执拗,“我的伤……需要药!电台……需要零件!都需要真金白银!那金子就在那儿!现在全城乱成一锅粥,司令部刚被摸过,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敢杀回去!这才是机会!”

他的话虽然带着伤痛的焦躁,却并非全无道理。灯下黑,兵行险着,往往是绝境中唯一的选择。

“可是……”苏云岫迟疑道,“就算我们能进去,保险柜……”她想起那沉重转盘和复杂的锁簧,以及上次九死一生的经历。

“我去!”程岩咬牙道,额上青筋暴起,“一条胳膊废不了我!老子就是砸,也要把那柜子砸开!”

“胡闹!”钱益民低声呵斥,语气罕见地严厉,“那是军用保险柜,硬砸响声惊天动地,你想把整个司令部的追兵都引来吗?到时候别说金子,命都得搭进去!”他看了一眼程岩那惨烈的伤势,叹了口气,语气稍缓,“况且,你这身子,还能经得起折腾?”

“那怎么办?!等着伤口烂掉发臭?等着电台变成废铁?!”程岩低吼,挫败感和剧痛几乎让他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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