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些布条。”她语气温柔而坚决。
当夜,姜辞点了灯,坐在屋中,亲手将白布剪成布条。她将每一位死者的名字,一笔一笔写下,字写得极慢极稳,仿佛怕他们承不起半分草率。
银霜看她眼睛熬红,终是忍不住劝:“小姐,要不我来写吧……”
姜辞摇头,只道:“这些人,我要一笔一划记住。”
她写下最后一个名字时,天已泛白。
次日清晨,堤坝南侧的老树下,姜辞带着银霜,将那一条条写着名字的布带系在枝头。
风拂过,白布随风轻摇,像是一道道未曾言说的亡魂,在树下低语。
她站了良久,目光沉静,之后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姬阳带东阳军巡堤而过。
“等等。”他忽地停住马。
前方那棵老输,枝上系满白布,一条条顺风扬起。
“谁做的?”他低声问。
身后陆临川驱马赶上来说道:“是夫人今晨亲自系上的。”
姬阳怔了一瞬,目光追着那些白布许久,他忽地翻身下马,朝老树缓缓走去。
他走至树下,站定,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名字。
他闭了闭眼,猛然转身,厉声喝道:
“——东阳军听令!”
沉沉暮色中,战士们齐刷刷停下,立于堤边,眼神肃穆。
姬阳立于树下,朗声道:
“此战堤溃,宁陵溃角,我东阳军与百姓并肩死守,守至断堤,守至血尽。”
“今日树上所系,皆是我军与百姓之忠魂。”
“记其名,铭其志。”
“他们以命筑堤。”
“此魂不灭,此志不弃。”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微哑,却掷地有声。
“列阵。”他道。
“向亡者行礼。”
风止水缓,整整一列东阳兵,挺身而立,齐齐躬身。
这一刻,夕光从云后透出,落在那棵满挂白布的老树上,仿佛天地为之一肃。
姜辞与银霜并肩站在宁陵城楼上,极目远望,风拂过她鬓角的发丝。
她的心头忽然泛起一丝酸意,竟是第一次,真切地为姬阳感到心疼。
银霜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璟公子来了。”
姜辞回头望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讶然:“谢归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