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乃是锦上添之物,而非雪中送炭之器。”
“俺答汗是先用弯刀统一了诸部,再用黄教巩固了人心。”
“如今虎酋倒行逆施,根基未稳便想另立山头,此举无异于烈火烹油,只会逼得那些信奉黄教的部落,与他离心离德,奋起反抗!”
他心里幽幽想着,长生天是长生天,黄教是黄教。
你个虎墩兔憨,是真的憨啊。你也不弄明白为什么黄教能取代长生天信仰,就在这里玩宗教胜利?
简直搞笑!
孙承宗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宗教之事,在明朝的文官武将之中,向来不是主流话题。
便是他自己,也是早年在大同游学时,曾亲身游历塞外,与各部牧民多有接触,才对这其中的分别弄得一清二楚。
这位新君,居然也对此了如指掌!
朱由检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虎酋之三败,则在奴酋之敏锐!”
“孙师试想,奴酋黄台吉登基之时,国中衰败不堪,斗米十金。”
“是他力排众议,先攻朝鲜,从而一举缓解了国中危局。”
“其后,他又挟大胜之势再攻宁锦,却顿兵城下,威望大损。”
朱由检的语气变得平稳,却字字千钧。
“对于他来说,此时东方刚作刀兵,南方始终难克,北方草原又是苦寒荒芜之地。”
“孙师,你说,那奴酋的选择,除了向西,还能有什么呢?”
“此次虎酋西迁,声势浩大。若他败了,自不必说。”
“可他若是一路胜利呢?”
“那些被他一路打散的蒙古诸部,会向谁求救呢?”
朱由检一字一顿,终于说出了那个他憋在心中,从未对任何人言说的,最可怕的场景。
“若以我大明、女真如今在草原上的威望而言。”
“这些墙头草一般的蒙古部落,最终会选择谁来求援、选择谁来投靠,难道很难猜测吗?”
“届时,我大明北疆所要面对的,哪里是什么虎墩兔憨呢?”
“那将是一个整合了蒙古诸部,控弦数十万,从辽东到甘肃,彻底挣脱了辽东三边牢笼的……真正猛虎!”
孙承宗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朱由检每多说一句,他心中的惊骇便加深一分,到最后,竟连呼吸都忘了!
后背,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冷汗浸透。
曾经督师蓟辽的他,比朝中任何人都清楚,大明除辽东外各边长城的防线,究竟有多么虚弱。
那是吏治之败,是军将之败,但归根结底,是钱粮之败!
若真让皇太极控弦塞外,将整个蒙古高原纳为后院,那大明所要承受的军事压力,就绝不仅仅是辽东一隅之地了。
而是整个辽阔的,无险可守的北方!
就在孙承宗心神剧震之际,朱由检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问出了和最开始一模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