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正要开口,却被朱由检抬手打断了。
只见这位年轻的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容。
“不如,你我效仿一回古人故事,将各自的答案,书于纸上,再做分晓,如何?”
孙承宗闻言一愣,随即抚着胸前长髯,哈哈大笑起来。
“好!陛下豪情,臣敢不相随!”
很快,小太监们便将纸笔墨砚呈了上来,又搬来两张桌案。
两人分席而坐,各自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很快,两人几乎是同时写罢。
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将手中的纸张,举了起来。
殿内,一片寂静。
只见孙承宗的纸上,只有一个字——
“急”。
而朱由检的纸上,却是两字——
“太急。”
一瞬间,孙承宗的瞳孔猛地一缩,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着朱由检,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而朱由检,在看到孙承宗纸上那个“急”字时,眼中也迸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果然!
果然不愧是大明最顶尖的战略家!
一个“急”字,看似简单,却已然看透了大明边事,乃至整个朝局的根本症结!
朱由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赏。
“若论此战表面,乃是兵将之急。”
“鲁、李二将,急于求功,纵使水师失期,仍要行此赌徒之举,贸然渡河,终被半渡而击,此为一急。”
孙承宗紧跟着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
“陛下圣明。而兵将之急,其根源,又在于主将之急。”
“其时,总兵马世龙,正被朝中言官频频弹劾,言其练兵多年而无寸功,疏中多有职责其跋扈、贪腐之语。”
“故而,面对此等天赐大功,他急于功成,以堵悠悠之口,在后方催逼甚急,此为二急。”
朱由检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而主将之急,其实,又是满朝上下之急。”
“自萨尔浒大败之后,朝野上下,皆以辽事为耻,积蓄数年,便欲求一战而定乾坤,始终不能久持。”
“上至朝堂诸公,下至市井百姓,都盼着一场大胜。这种急,弥漫于朝野,此为三急。”
说到这里,孙承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揖。
“陛下真是英明睿见,洞若观火。”
“臣……也是回乡之后,静思数年,方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层层关联。”
“却没料到,陛下未及弱冠,便已对世情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朱由检心中,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哪里算得上什么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