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思虑已定,便合上奏疏,对高时明吩咐道:“叫薛国观,现在就进宫觐见。”
高时明下去忙活不提。
朱由检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邪恶的微笑。
还是让朕,来好好调教这大明朝臣们,这“优秀方案”,究竟要怎么写吧。
如果调教完成后,还给老子上这种“治国十策”的样文章,通通加绿!
……
朱由检自武英殿退场之后。
众多行人和中书舍人自武英殿鱼贯而出。
每个人的脸上都还带着未曾消退的潮红与激动。
他们不自觉地按着平日的亲疏远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压低了声音,兴奋地交谈着。
“对了,方才陛下说,古语有云:上之为政,得下之情则治,不得下之情则乱。这句话当真是振聋发聩!”
“正是!只是……不知是哪本古籍里的?在下才疏学浅,竟从未听闻。”
“啊?兄台也未曾听过?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孤陋寡闻,方才在殿上,也不敢多问。”
“莫非……是陛下自己杜撰?”
“噤声!休得胡言。听闻陛下在信王府时,就手不释卷。否则你以为曹操烧书、尽却前尘这些故事是从哪里学来的!我等未曾听过,想来是不在四书五经之内罢了。”
众人纷纷扰扰,议论不停。
行过午门,中书舍人们纷纷拱手作别,拐进了中书科的直房。
剩下的一众行人,则要继续穿过承天门,回到行人司衙门去。
人少了,议论声也渐渐平息,队伍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参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突然。
走在队伍中间的袁继咸,侧过头来。
他停住脚步,拉了拉马懋才,认真说道:“晴江兄,我向你所借银两,恐怕要等拙荆入京之后,方能还上了。”
马懋才闻言转过头来,只见袁继咸一脸的严肃认真,眼神清澈,不似作伪。
他心中一动,只稍一回味,便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这是在向他剖白心迹,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此去颁赏,绝不取不义之财。
甚至袁继咸实则也是在问,你马兄究竟和我是不是同一路人?
若在往日,这等交浅言深的话题,他是绝不会沾的。
官场之上,最忌讳的便是揣测他人心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守口如瓶方是长久之道。
但今日,不知是陛下那番话太过激动人心,还是袁继咸这股子少年意气太过难得,他竟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季通此言,未免……过于清正了。”
马懋才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带着一丝无奈。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你我皆知,陛下召见之后,此次九边之行,名为发赏,实为查探。”
“若真是两袖清风,一文不取,你猜,那些地方官吏,军中将官,是会敬你,还是会怕你?”
他停顿了一下,余光瞥见袁继咸的眉头紧紧锁起,似乎在思索他的话,便又用更低的声音说了几句。
“他们若怕你,便会防你,疏远你。到了那时,你我便是睁眼瞎,聋子,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着。这,又如何能完成陛下的托付?”
“有些规矩,它不上台面,甚至有些腌臢,但你却不能不认。拿了那份‘应得’的,你就是自己人;不拿,你就是外人。”
“而外人,是永远也看不见内里的乾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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