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风气,更是以宦囊不丰为耻,以能贪而不贪为笑柄。区区一个避籍之法,又怎能杜绝情弊?”
几个年轻些的进士,或许真的未曾做过这等事,一时间心中全是不忿,涨得满脸通红,几乎就要出列辩解。
然而更多的人,却是沉默不语。
朱由检突然一挥大袖。
“但——这又如何呢!”
他深吸一口气,略微提高音量。
“这又如何呢?!一时之情弊,又哪里抵得过下情上达的重要?”
“比起他籍发赏的好处,朕更担心他籍之人不熟地情而被轻易糊弄!”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捕捉着每个人的神色。
片刻后,他踏下台阶,语气高昂,断声喝到。
“马懋才!”
马懋才此刻心中正在回想着,自己过往颁赏过程中的“情弊”,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此刻突然闻听自己名字,更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列拱手。
“回禀陛下,微臣正是……”
“陕西延安府安塞县人,对否?”
朱由检甚至不待他回答,便一把掐住话头,语气越发急促。
“你既出身延安府县,在当地耕读十余载,必定透彻本地实情,不至于被糊弄蒙骗。”
“朕如今遣你至延绥发赏,不问所谓颁赏情弊,只问当地实情,只问当地真实情弊!”
他话到此处,眼睛死死地看着马懋才,一字一顿说道:
“然而,你数月之后,从家乡归来之时,可还能如今日这般,与朕赤诚相告?!”
马懋才被这大明君王的激将之问,逼问得心神摇动。
那张常年出差而晒得黝黑的脸上,一下子就黑里透红,胸中恶气按捺,直欲喷薄而出。
方才那些不可细说的腌臜心思,早前那等幽幽切切的思乡之情,一时间全部抛诸脑后。
他猛地一咬牙,嘴唇微微颤抖,但仍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量,也是一字一句回道:
“陛下圣德。”
“——微臣,敢不效死!”
朱由检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转身环视,与这一个一个热切,炽热的目光认真对视。
“数月之后,仍是诸位,仍在此殿,仍是此问!”
“殿中诸位,可都能还如今日一般……”
“——与朕赤诚相告?!”
殿中众人,骚动了片刻,又平静下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但几乎只是短短一瞬,他们又好像有了什么神奇的默契,不再复之前的散乱。
近百名官吏旗尉,齐刷刷地拜倒在地,那山呼海啸之声,轰然响起,几乎要将这武英殿的殿顶,都彻底掀翻!
“微臣,敢不效死!”
——
附上文中真阳县故事发生的位置(字数没超,此句不用钱,后面不写这个注释了,我文末多说话都会注意不额外收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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