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城南,一陋巷间,林绵几人站在一座低矮土房前。
屋内酒气极为刺鼻,甚至穿透了门窗,还让他们呛了一大口。
“公主,看来便是此处了。”一旁的阿福率先说话。
“影箩网的消息自然不会有错,想必和儿那不争气的后爹,正在里头酩酊大醉呢。”萧归懒洋洋地接话道。
林绵没吱声,使了个眼色,阿福立刻心领神会,横空一脚便踹开了门。
几人捂着鼻子走进去,但见那张老五对她们的到来,却是毫无反应。
因为他早已烂醉如泥,瘫软在地。
身边空坛子碎了满地,一片狼藉。
林绵见他这扶不上墙的烂样子,又想到命在旦夕的和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福!”她挥手示意,阿福立即上前,对着张老五就是一记窝心脚。
这酒鬼总算被惊动,迷蒙着眼,预备骂人的姿态。
可稍微眨巴了两下眼,便看清了踢醒自己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那两个让自己吃过亏的丫头,瞬间住了嘴,酒意也吓醒了大半。
林绵并不急着问话,只冷漠地瞪着他。
那张老五吓得够呛,手脚并用地往后缩,嘴上却还在逞强:“你们,你们来此作甚!”
她冷笑一声,戏谑道:“别再装你的纸老虎了。”
不等他多说,她便上前一步,踢翻了残存的酒坛,哐当一声,酒水四溅。
“看看你这副模样!”她声音毫无温度,“再看看你这破落的住所,想必都是你的酒瘾换来的吧!”
林绵猛地看向张老五,继续道:“你不愿同石禄那党人同流合污,原本也还算条汉子。”
她眼波一转:“可你自以为有志气、清清白白,真是如你想象的这般吗?”
说到此处,她沉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你可为你的报国之志真正付出行动了?你没有!你甚至没能守住和儿母亲留下的家业,成日狂饮烂醉,更是害惨了和儿原本美好的人生!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和你鄙夷的石禄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我……我不是!”张老五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反驳。
“我告诉你,和儿已被陈源义抓走,明日午时,就要被安上煽动民乱的罪名,在菜市口问斩!”林绵恶狠狠地对着张老五吐出这个消息。
“问斩?”张老五如遭雷击,不敢置信,“我,我只是将她送去侍宴换些酒钱,说好只是端茶递水而已,怎么搞成这样?”
林绵冷哼一声:“若只是简单的酒宴,报酬能够你换来这么多坛美酒?陈源义与石禄勾结你早就知情,可你还敢送和儿去替他侍宴,和儿被他抓去,你逃不开责任!”
她字字诛心,又接着讲:“这兖州官场早已腐烂透顶,朝廷钦差已领命要清算一切,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和儿枉死,而你自己什么也不做,接着狂饮烂醉,接着烂死在你自以为是、空口无凭的志气里吗?”
这番话狠狠砸在了张老五心头。
亡妻的容颜仍在眼前;当年投军时的热血,多年来,他既不敢忘,又不敢想起;陈石一党的龌龊行径;自己变卖了和儿继承的家产,花光了钱财,将她害到如今这般田地……
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羞愧和绝望快要将他淹没,他再也没脸继续自欺欺人了。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没了醉意,反而透出了坚定与狠厉:“怎么救和儿,怎么对付那些杂碎,你来找我肯定是想好了计策,想让我干什么就直说吧!”
林绵终于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安排:“兖州军内,不可能所有人都和石禄他们同流合污,你肯定也能从中寻到旧识。只要你私下联络上他们,秘密传讯,朝廷钦差顾将军,已经搬了救兵赶来兖州城。清算在即,不想与反贼同罪者,明日在菜市口,趁陈源义动手之前,奋起反击,救下和儿,拖延至援军到来,迎援军入城,击败陈石及其党羽。告诉他们,这将是戴罪立功、求取生路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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