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洲见少年迟迟不动筷,亲自夹了块凤尾鱼翅放入他碗中,“我记得你爱吃这个,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苏丞盯着碗中菜肴,终是鼓起勇气抬眸,“哥,丫鬟说你要两日后才回,可不过半日你就……”
他声音渐低,“而且这鱼翅费时费力,莫非你一直都在府中?”
霍延洲手中竹筷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待屋内只剩二人,他才淡淡道:“所以呢?”
见男人这般平静,苏丞心底那股怒气反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不安。
他咬了咬下唇,忍不住质问,“你根本没出府对不对?那为何避而不见?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
霍延洲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这个向来温顺的少年,此刻双颊绯红,眼含怒意的模样,竟像枝头寒梅骤然怒放,透着股鲜活的倔强,让人移不开眼。
“父亲就要回府了……”苏丞声音发颤,眼眶渐渐泛红,显得忧心忡忡,“若他起疑追查,发现我根本没去邻城,还……还出了那种事……”
“我说过会处理妥当。”霍延洲声音低沉。
“那你为何迟迟不给我个交代?”苏丞攥紧衣袖,“还让丫鬟日日骗我……”
霍延洲任他发泄完,这才缓声道:“你养伤这些时日吃得清淡,今日特意备了你爱吃的菜,可别辜负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苏丞胸中闷气稍解,可男人这副避而不答的态度,又让他心头火起,哪里还有胃口用膳?
见少年仍不肯动筷,霍延洲终是开口,“先用膳吧,我容后再和你细说,如何?”
苏丞闻言眸光微动,迟疑片刻才拿起筷子。
他进食时姿态极雅,细嚼慢咽间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霍延洲执盏品茗,目光却不经意落在那轻咬筷尖的粉嫩唇瓣上……
这些日子,丫鬟事无巨细地禀报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霍延洲心知肚明,那夜的粗暴清理已让少年对他生出畏惧。
但他刻意拖延相见的时间,就是要让这份忧虑渐渐压过恐惧。
正如眼下这般,少年终究按捺不住主动寻他。
虽然霍延洲早已决意要暗中收回给予少年的一切,折断那双羽翼,将这具温软身躯永远禁锢在将军府的高墙之内。
但他更想看到的,是少年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此刻的避而不见,此刻的强硬禁*足,不过都是驯服这只金丝雀的第一步罢了。
“好……”
霍延洲所言非虚,桌上菜肴确实都是苏丞平日里喜欢的。
他每道菜都浅尝了几口,不知不觉已吃了半饱,美味佳肴似乎真有抚慰人心的力量,苏丞原本郁结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放下竹筷,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急切,“哥……我用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霍延洲指尖轻抚着微凉的茶盏,沉吟片刻才道:“那两个受雇于韩文朔的贼人皆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身上背着数条人命,我已命人就地正法,至于韩文朔……”
见少年听到“就地正法”时面色微变,他略作停顿才继续道:“既然你不愿报官,也不欲取其性命,我只能略施惩戒便放他离去。”
“他……应当不会乱说……”苏丞声音低若蚊呐,长睫轻颤,搁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料。
霍延洲闻言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丝不豫,“事到如今,你倒还这般信他……”
“不是的!”苏丞急急抬眸,咬了咬唇道,“他在皇城世家子弟中颇有威望,怎会自曝其短,损了名声?”
“此话倒也在理。”见少年惶惶不安的模样,霍延洲屈指轻叩桌案,“可若他日韩文朔酒醉失言,将这等龌龊事当作谈资炫耀,届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苏丞闻言心头骤然发紧,他确实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皇城世家子弟素来耽于享乐,酒宴上互相吹嘘早已是常态。
虽记得韩文朔往日饮酒颇为克制,并非嗜酒之人,但凡事总有例外。
若他日韩文朔一时兴起多饮几杯,或是被人灌醉,在神志不清时口无遮拦……
思及此,苏丞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后颈,连指尖都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