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鹤见他沉思,神色和缓道:“不想了,管事让我们过去了。”
飞舟上,方凌霄正沉思该如何调查药宗,忽然感觉到一股注视,他垂眼向下望去。
穿过薄云清风,只见万顷灵田间散落着蚂蚁般大小的人影,都身着麻衣、肩背药篓,没有丝毫异样,向来是他的错觉。
“师兄,看什么呢?”一身形单薄的少年上前,他额间系着二指宽的黑色云纹抹额,一双稍显稚嫩的眼却凌厉无比。
方凌霄看到他,收起心里方才那股悸动,语气无奈道:“陆蓬,此次事关药宗,你本不该跟来淌这滩浑水的。”
陆蓬脊背挺直,如一柄临渊孤剑,他冷笑了两声:“我平生最恨魑魅魍魉,若药宗真的跟行尸一事有关,大师兄不方便做的事,便由我来。”
方凌霄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剑宗的黑色飞舟渐渐消失在内门拔地而起的层层山峰间。
司辰欢这会却顾不上推测剑宗来意了,因为管事安排他们的住处时,司辰欢才知道给药农的木屋竟然还是大通铺!
文京墨该不会是故意的。
虽然司辰欢也不是扭捏之人,更是连幕天席地也睡过,但,他余光一瞥身边的云栖鹤,这人咸鱼得很,又有些洁癖讲究,就连出门在外储物戒里也打包了藤椅软被等物,让他去睡大通铺……司辰欢总觉得充满了违和。
他于是等着管事说完事情,正想离开时,偷偷上前跟管事商量,想花点灵石换个单独开辟的小屋。
药宗是免费提供住宿,毕竟药农们来做工主要是为了银钱,几乎没有人提出单独居住,管事一听这奇怪的要求,不由开始打量起他。
司辰欢舔了舔唇,一咬牙悄声道:“我同我那位……咳咳其实是伴侣,只是家人不同意,偷跑了出来,所以这住通铺有些不方便,您看行个方便?”
他将今日刚结的十块下品灵石都塞给了管事。
那管事怀疑神色褪去,掂量手中灵石,浮现了点笑意:“年轻人呐,白天干完了活晚上还有力气,行吧,你们就住最外围那层木屋吧。”
司辰欢假装听不懂管事话中的狎昵,得了木屋的钥匙,便转身过来拉着云栖鹤往里走。
“凭什么他们能单独住一间?”看到只有他们两人停在一间小屋前,有人不忿开口。
“哎都是同伴,别伤了和气”,有老好人打着圆场。
司辰欢侧头看去,那老好人还是个熟人,正是同他们分在一组的一个中年男人,司辰欢记得他好像叫老莫。
管事听见了这骚动,过来说了句“人家是花钱的”,最开始那人悻悻闭上了嘴,老莫想到什么,跟四下里的人指了指他们方向,又用两个大拇指碰了碰,含意明显,其余众人都恍然大悟。
司辰欢:“……”
他不想再看,推着还站着不动的云栖鹤入了门。
木屋设在灵田边上的一片空地,他们这一间处在边缘,明显小了许多,陈设简陋,只有一张通铺和一张桌子,拾掇得却干净。
云栖鹤一入门,当先设了结界,接着床榻、软被、枕头、帷帘,还拿了一张小几设在床榻,然后是整套的茶具。
这一番操作下来,原本简陋的木屋都堂皇了几分。
司辰欢站在原地看他动作,心想幸好没让这人睡大通铺,要不然这娇气劲,怎么受得了。
却听云栖鹤忽然问道:“你刚才是怎么说服管事的?”
司辰欢身体一僵,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其实也简单,只是给管事塞灵石。”
“是吗?”云栖鹤半倚在床榻上,白色帷帘半垂,他此刻撤了假面,一张漂亮的脸在高床软枕簇拥下,透出几分欲来。
他微微偏头,自帷帘后露出那双狭长潋滟的眼。
“难道不是说,你我是私奔的伴侣?”
轰——
司辰欢只觉挨了一发九天玄雷,整个人被劈得头晕目眩,脸颊也红得不正常。
他、他怎么忘了云栖鹤也恢复修为,以方才的微末距离,修士肯定探听得一清二楚。
该死,他方才脑子是被驴踢了嘛,这么多借口,怎么偏偏找了一个最解释不清的!
“我、我……我突然想到有点事,出去一下”,司辰欢支吾片刻,实在憋不出话来,便想溜之大吉。
一只手却从身后按住他方才开了一隙的木门,将门重新合拢,充满压迫力的身躯自身后迫近
“跑什么?”压低的声音响在耳际,像是浮冰碎裂,激得司辰欢一颤,耳后连带着细白脖颈,也染上了绯色。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云栖鹤垂眼,将司辰欢的反应纳入眼底,指尖的轻颤却暴露了与他冷静外表不相符合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