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熙点头。
赵姝含带着无奈的笑意,轻声提醒:“是小星,姐姐。”
秦惟熙心头涌过一丝酸涩。想了想,卸下腰间的荷包,然后摊开手掌,将内有的铜陵酥糖一股脑儿地悉数倒在了手心里。
她道:“平安弟弟,吃糖。。。。。”
话还未罢,平安忽然打断了她,口中含糊不清:“不,不是。”
赵姝含问:“什么?”
然而,咫尺的距离秦惟熙却还是听得清楚,她停在半空中的手,那一手心的糖险些没拿稳,洒落了几颗。
她弯腰去捡。
平安一手轻轻将她推开,急道:“不,不能吃,脏。”
她对上一双天真懵懂的眸,按下心中的疑惑,笑道:“我知道,我将它扔到河中喂鱼吃?”
“嗯。”平安抿着唇,点点头。
赵姝含在一旁抿着唇笑,走近她,道:“方才多谢你,我瞧着应是烫到了你,有没有很严重?”她顿了顿,略带迟疑地神情问:“此一别多年,这些年在江南,小星,你可欢喜?”
秦惟熙一怔。
你欢喜吗?而不是对她客客气气地道一声许久未见,或者是问她,江南有什么?是百花齐放,还是可真素称鱼米之乡?
又有多少人知这是她内心不得安宁的第十年。
秦惟熙看着向金水河投掷小石头的赵子祁,嘴角带着浅浅地笑意:“都还好。”
“有时候这些宴会,若是不想来不若另想了法子。在家赏赏花,屋檐底下晒晒太阳,都比这有乐趣的多。”
赵姝含似有所感,温婉地道:“这些年阿珺时常邀我与平安到宫里来,阿珺时常与他说话,一说就是一个上午,渐渐的这两年开始平安竟变得有些好转,话也多了起来,开始愿意与我到外头转一转。”
秦惟熙将目光对向她,心下有些诧异。
“有时候,我看着阿珺不知怎么竟一晃神,像似见到了祖父。当年祖父将离开时,我与平安坐在他书房的小窗前,祖父红了眼,与我说小姝,你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与平安一同长命百岁。若有一日赵家真的待不下去了,那就出了京师,去别处安家吧。再不济。。。。。。再不济实在没了法子,你就带着平安去寻你姑奶奶。”
“若是不想嫁人那就不嫁人。这世间女子不易,但我们家的小姝一定会顽强生长。”
秦惟熙垂下眼睑,曾母亲为年幼时的她一面扎着小辫子,一面也对她说:“小熙,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
最是平常的话,也蕴含了最是平凡的满满期许。
赵姝含毫无保留地对她诉说:“也可以说是祖父带大的我们,我那时年幼并不知道祖父的话竟有些托孤之意。”
她忽而双颊一红,似觉自己今日有些多言。
秦惟熙朝着她笑:“小姝,我离京有十载,很多事都渐渐淡忘了。我很愿意你与我说这些。”
赵姝含不由一怔,随后也朝着她笑了笑。手中的方帕在十指间绕来绕去,红了眼眶。而秦惟熙的内心,却早已因她这一席话,掀起了汹涌的惊涛骇浪。
有一年陶青筠生辰,褚夜宁不知从哪提来了一坛子烧刀子酒为他庆祝,少年心性总想超越过长辈,几人偷偷饮了一杯复一杯,那是姜元珺第一次饮酒,也是最后一次饮酒。
少年们凑在一块总是有趣的,他们依旧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爬上陶家的屋檐顶看星星。
陶青筠醉酒过后胡言乱语,指星为月,指树为人。褚夜宁一双眼亮得清明似是未醉,倒是姜元珺竟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笑得肆意,月夜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说道:“待这一生归去,孤再不入帝王家,再不任储君身,脱去这一身桎梏,与青筠你。。。。。走四方。”
陶青筠连打了几个酒嗝,冷不丁听见他这般一句言语,瞪着眼故作惊吓:“啊,你是谁?是谁上了我大夏太子的身?”
他一指身侧几友,肃穆差遣地语气:“尔等干将,还不速速将此孽徒捉拿到为师面前!”他哈哈大笑:“你不做这储君?谁做储君?你二弟、三弟?你且看看他们是那块料子么?”
姜元珺不置可否。
陶青筠再道:“这话我听着他像似寻常人家有人归去了对家中的小儿放心不下,寻了他人托孤之意。”他又用力推了推姜元珺:“老木头,快醒醒!”
夜深月明。
姜元珺忽然道:“这江山为姜氏江山,也可为赵氏江山,他日我想归去时,还有赵氏。。。。。。”
一番醉语,几人却顿时酒醒。
陶青筠似要跳了起来,忙道:“老木头,今日你怎么了这是?这话可不兴说。”说着,他踹了一脚身侧的褚夜宁,道:“去,将他背下去,灌些醒酒汤,别没到天明,我们几个就小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