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进入的众人被分到不同理发师。
“下一个。”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从柜台后面传来。甘融抬起头,从手里那本磨损严重的时尚杂志上移开视线。
店面很大,明明有好几个理发师闲坐着,进来后却只有这一个人在忙碌。
店里光线晦暗,只有几盏老旧的白炽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呛人的廉价发胶和陈旧油脂的味道。
一个瘦削的男人站在柜台后,穿着沾满细碎发屑的白大褂,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他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着甘融,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甘融跟着他的视线左右移动,没人。
“呃,剪短一点就好。”甘融尽量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要求,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平时低马尾,要保证能扎起来。”
他没有回应,只是缓慢地、几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指向靠里一个老式的理发椅。
“坐。”
坐下时,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巨大的镜子前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落满灰尘的理发工具,镜面似乎也因为年久而被水汽侵蚀,照出来的人影有些模糊扭曲。
他给甘融围上围布,动作迟缓。
甘融问:“你听懂我的话没,托尼老师?”
托尼老师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速说话,语调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完全不像是正常人:
“你为什么叫我老师。”
奇怪,这个世界的理发师不会称自己为老师吗,难道各行各业都不再流行这种说法了……医院倒是一直都互称老师,搞得甘融有误解。
“我们那边的习惯……看你很厉害才会称老师。”
冰凉的剪刀贴上了甘融的脖颈。
他开始剪了。
咔嚓……咔嚓……
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剪得很慢,很专注,但眼神依旧涣散,仿佛只是在执行一套刻入骨髓的程序,完全没在意甘融的头型和要求。
甘融看着镜子里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发挥。
理发师拿出来推子,看来是要给她剃光头了。
甘融忍不住再次开口:“师傅,就是两边不要太短,上面修一下层次……”
“你是理发师还是我是理发师?”
他没有再重复,放下推子,剪刀又动了起来,但这次,力道似乎加重了些。
甘融低头瞥见围布上,那些散落的头发碎屑,似乎……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