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云雾高低不一的急速扑面而过,波波顾不上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焦急万分的趴在黄钟的肩上,紧圈住白鹤修长的脖颈。
九少年已化为九鹤列阵将波波簇拥在中间,由黄钟领头载着她从等闲境后山直冲入九重天。
河水飞檐而下,灌入云海化为一道蒸蔚霞光。
摇曳的白草漂浮在紫红色的河水上,像一簇簇卷曲的白发。远远看到山巅斜出高台顶上的灰白鳞瓦,波波大叫:“到了!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最后一家,虽然拜帖已被烧成灰烬,但寒池出给烟波的那道考题,她一个字也没忘,按烟波的嘱托,她趁飞霁不备召唤九鹤出逃。
“东南方向的这一支汇集于汜天山,被叫做死海。”
每个拜帖上的地点她都去过,皆不见寒池,波波心中祈祷,上神一定要在这里。
黄钟将她放下,波波从鹤背上急急跳下,却被白鹤用翅膀隔住。
再一瞧,黄钟已化抖落衣襟上的白羽,化为少年模样,他拉住波波的手:“我同你一起去。”
波波不解的看着他。黄钟指着不远处的高台道:“这里有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迷香。”
踏入忘辛殿的高台,果然闻到一股幽奇的茶香。
高台坐落在汜天山巅斜出的晓望峰上,四面通风,不设屏障,仅用绘尽万神之战的罗帘遮挡,此时风还未停,白玄的脸便在这书满失传神迹的纱罗后浮沉。
室中狼藉一片,杯盘碗盏打翻了一地,连桌几也不曾幸免,只有白玄毫不在意的坐着,眼神空洞,似失了魂魄一般。
波波虽觉得奇怪,但也只当视而不见,向白玄行礼。
白玄此时已清醒过来,他倚在凭几上,打量着席下二人,眼神阴翳:“你们是寒池的仙使?”
波波点点头:“是的,上神可曾来过真君这里?”
白玄倏然一笑:“来过,怎么没来过,他刚刚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事找他?”
波波正要开口,黄钟先道:“我们有十分要紧的事。”
“哦。”白玄了然,便不再多问,面色和蔼的向外一指:“他应该往死海去了。”
待白鹤们向下俯冲而去,白玄才唤门外仙使进来:“去,跟着那群鹤,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见仙使站立不动,白玄露出一抹狞笑,用长剑狠狠划开手臂,流满了一碗血。
仙使瞬间化为一只狍鸮,大口大口的吞咽起白玄的鲜血,它腋下的眼睛满是餍足,喝罢才甩开爪子去了。
白玄看着它的背影,冷哼一声,心中又是悲凉又觉讽刺。
他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所能倚靠的,还是只有这身天生的真神血肉。
白民国尚银,这里的景致与等闲境截然不同,在乘黄氏的地下静室,触目可及的皆是坚石银像,此刻烟波正对着一尊等身高的银像倒挂,正是欣赏银像大脚趾的绝佳视角。
烟波做好了为当山神舍生忘死的准备,却也没想到自己要被倒挂在地下。
烟波对着大脚趾虔诚默拜:这位乘黄氏的祖先,看在我拿自己秀发给您扫地的份上,请让您后人少折磨我几个来回吧,务必将省下来的份儿报应在郁姝身上!
这个倒着吊的缺德主意自然是搅屎棍郁姝贡献的。
她告诉飞霁,既然狐狸精最爱惜她的容貌,那便将她倒起来挂上几天好好反省,到时血流灌顶,面若猪肝,看她还怎么蛊惑害人。
即便烟波正在疯狂辱骂她,也不得不承认,郁姝这招真是踩到了她的痛处。
她还打算待寒池过来解救,正好看到她面色苍白泪眼朦胧的倒在自己怀里,定叫他心生怜惜,不可怜都不行。
这正是她激怒飞霁的原因。虽然寒池与她今日相处和缓,面上也能当作其乐融融,可她与寒池都心知肚明,寒池根本没有放弃对她的观察。
她时常能感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审视,漫不经心的覆盖在她全身。令她无法松懈。
想要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需要日以继夜的水磨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