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懿和陆彧在宫中停留了许久,程懿强行留客,亥时才和陆彧回到公主府。
雪又下了,接过小厮递的油纸伞,程懿呵退下人,只剩兄弟二人。
伞面上绘的是喜鹊登梅,张开后将两人隔开一段距离,陆彧与程懿并肩前行,沉默无言。
陆彧露出的皮肤比雪还白,在黑夜里也晃眼得很,他撑伞提灯,目不斜视,专注于脚下的路。
程懿生性好动,斜拿伞杆,时不时侧目扫一眼,好似第一次逛自家院子。
“不说话?生气了?”程懿停了下来,潋滟桃花眼里中含一分试探,转身专门拦在陆彧正前方。
“否。”公主府阔气,陆彧微侧身就能绕开程懿。
黑氅跟不上主人敏捷的动作,翻飞迎来一面雪,润得皮毛湿了
程懿眸火暗淡一分,罕见地没有求一个知根知底,而是安分跟着陆彧后面,循着他的脚印一步一顿。
贵公子无聊了,就将手伸出去与雪捉迷藏,宽掌一次能握住无数雪毛。
程懿黑眸里全是乱飞乱坠的雪,冰冰凉凉的,和天女散花一样,握不住的东西,没用。
陆彧规矩走在前方,握伞柄的力道加重,他能感受到程懿的低迷。
前者脚步刻意一顿,程懿眼睛盯着手中乱抓的飞雪,步伐散漫。
一向贯会随机应变的脑子也没反应过来,直接滑倒在雪地中,脚下一个趄趔,滑出地砖原本青灰模样。
“小国公脚滑了?”陆彧凤眸藏火,神色无害,倾下身子,亲自扶起程懿。
程懿仰面,右手搭上狐毛大氅,力道重得要撕咬将这块薅秃,还陆彧一件破洞毛氅。
左手则按在冰冷雪地中,修长的手指暗暗朝掌心聚拢,用力一抓,几乎是站起来的那同一刻,直接将捏实的大雪球砸向陆彧。
砸开的雪块从高挺鼻梁间滑落,如雪崩般疯狂轰隆。
陆彧额上被砸出粉红一块,睫间盈有碎雪,凤目凌厉,唇间渐勾起笑弧,大笑一声,如孤身衅敌的疯子。
“两清了?”陆彧吐息是热的,带着活人专属的味道,轻轻掸扫开程懿的“战果”。
“差不多,黑心虎,可别再说我偏心眼了。”程懿抖袍,拍去身后碎雪,脸上挂着真心实意的笑脸。
程懿算是真真将与陆彧的心结打开了,不过一个庄清蘩,何能真生了罅隙。
“你就该如从前般恣意霸王,那么沉闷做什么。”程懿的伞摔坏了,强行让陆彧让渡半张伞盖。
从前?陆彧不知道该不该去怀念,至于恣意,他陆彧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除非有一日,所有人要一起死了。
单人伞并不够大,可程懿执意要二人共打一把,要一人淋一半风雪。
陆彧将伞塞给程懿,执夜灯独身入雪,黑氅铺满雪粒,像吐菌丝的毛豆腐,将自己锁在一方天地上。
想得美,程懿撇撇嘴,快步向前,抢走描金灯杆,再将唯一一把好伞扔了,想一个人走独木桥,他程懿第一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