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掩在袄裙之下的腰腹绷直,端倚在位置上,她被江清晏皱眉的模样逗乐,只因众多双眼睛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心中偷笑。
“怀枝姐姐你就会骗我,味道甚是不错,回府了我要让李娘子做给我吃。”江清晏敛下痛苦神色,掩帕咀嚼,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吐露。
怀枝拧眉,不会啊,宫宴上的食物不都只眼睛能吃,苦了一张嘴吗?
“你尝尝。”江清晏小心打量四周,学各府女眷摆出端庄模样,确保无人看见,偷偷又拿了一块点心反手塞到怀枝手上。
“咳咳。”雪花般的酥皮被呛出口,怀枝一次用力咬了半块,只觉硌得牙疼,全吐在地上了。
含璃目瞪口呆,默默用素帕拾起落灰的、带上弯月牙印般的半块枣泥糕点,将赃物毁尸灭迹。
紫袖下掩的玉手持杯,里头盛的是透明可见的酒水,庄清蘩腰带束下的窄腰直挺,一饮而尽,遥受同僚恭贺之礼。
漆黑案上落下一片油白酥皮,如浑黑的皮毛间掺了一点白,庄清蘩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杏眸微眯,下雪了?这是哪来的。
“江清晏,你想害死我啊。”怀枝小声诉之,轻戳江清晏的红袄背上绣的棕毛松鼠。
长袄厚实,江清晏几乎感受不到痒意,歪脖小声致歉:“怀枝姐姐,错了,我真认错了,我不知道你当真了。”
庄清蘩无言,微侧身,瞥见说小话的江清晏以及讪笑的含璃。
庄清蘩握冰冷壶耳,指尖微红,斟酒间露出半截皓碗,白玉菩提手串滑回袖管深处。
黄澄澄的酒水盛在玉盏间,庄清蘩将半满的果酒递给江清晏,不经意般屈手,伏在漆色长案上,玉白长指旁是一片显眼的酥皮。
怀枝呼吸弱了几分,哑声乖乖站回自己的位置,江清晏亦如鹌鹑般缩脖接过酒,小口小口抿下。
新酿的甜酒加了葡萄,清甜甘香,度数不高,并不醉人,和熟水的味道一般,是专为不胜酒力女眷专备的。
与怀枝这么一闹,又接过老师的酒喝下,江清晏已完全转了注意力,不再局促紧张。
程懿顺着自家妹妹的目光看去,将这小插曲尽收眼底,桃花眸被勾起笑意,挑眉间尽是风流蕴藉。
庄清蘩这新收的捣蛋学生爱玩些精致的淘气,倒是比她本人可爱多了。
陆彧单手持杯,宽大手掌衬得手间酒盏更加袖珍,深邃眉眼刻在立体俊容间,走动间紫袍随风飘飘,在明光下恍如仙人降世。
陆彧冷声又唤程懿姓名,凤眸间含一分异动,唤上了他的字:“程不难。”
还是程嘉先反应过来,轻晃一下程懿的袍边,小声提醒兄长:“阿兄,彧阿兄喊你呢。”
“啊,不困。”程懿不觉尴尬,回过神喝下陆彧敬的酒,又主动自罚三杯,才勉强让陆彧不揪着这错处不放。
程嘉是有些怕陆彧的,程懿是她的兄长,陆彧更像是程懿的兄长,这般冷面玉容的判官,真是能吓走闺中无数怀春少女。
陆彧凤目比烛火还亮,跟着程懿适才的落眼处,指节微用力捏着酒盏,宽阔胸腔略起伏,吐息间呵出冷气,他想程懿真疯魔了。
程懿自是察觉到了,略挡住,又回敬陆彧一杯酒,凑近解释:“我只是瞧她那学生和昭昭一般年纪,举止可爱罢了。”
天地良心,他可不想又被陆彧安上一个被庄清蘩蛊惑的花花公子名头。
上次这番,陆彧就说自己给庄清蘩蛊住了。
陆彧仰头,眸中锐光半褪,喉间吞咽,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并不言,算听了程懿这解释。
江清晏亦凑近,红发绳飞到庄清蘩臂间:“老师,嘉宁郡主身边,一位是他兄长,另一位是?”
庄清蘩放目而去,她眼力极佳,青玉酒盏半掩在陆彧下颌处,喉结处有晶莹滑落,应是酒水溢出。
庄清蘩只言简意赅地介绍:“陆彧,大理寺卿,三品官。”
闻老师话间兴致缺缺,江清晏也不再问了,难道这位姿容绝艳的陆公子开罪过老师?
陆彧能感受到江清晏不掩饰的热目,冷下眸漠视一切,长白指间动作从容,淡然拿锦帕轻拭脖间湿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