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还有事,先走了。”沈见微声音冷硬,朝她微微拱手,走的毫不留情。
沈见微几乎是落荒而逃,将萧彻和那盏晃眼的灯笼远远甩在身后。
暮色更深,街市上的行人渐渐稀疏,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敲打着青石板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然而,没走出多远,一种异样的感觉便如影随形。
起初是隐约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缀着。她快,那声音也快;她慢,那声音也慢。沈见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紧绷。
【阴魂不散!不会是刚才巷子里的那伙人追上来了吧!】
她攥紧了袖口,指尖冰凉。
她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几乎是跑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提速,保持着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猛地刹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倏地转过身!
目光所及,空荡荡的巷口,只有晚风吹动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视线再移,旁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正煞有介事地低头研究者插在草靶子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糖人儿,仿佛看得极其入神。
是萧彻。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沈见微绝对不会认错。
【萧彻?他怎么在这?别告诉我刚才在我身后穷追不舍的人是他……不管了,这人脑子有病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先回家要紧!】
沈见微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股荒谬感冲淡了些许恐惧,她盯着那个背影又看了几眼,对方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专注”地研究着糖画技艺。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异样,转过身,继续朝家的方向走。
果然,没走几步,那熟悉的、刻意放轻却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这次,沈见微没有再突然回头吓他。
她只是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着。那脚步声果然也随之放慢,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过灯火灯火通明的主街,拐进相对幽暗的巷弄。沈见微的心又悬了起来,巷子里树影幢幢,更显得身后那人的存在感十足。
她故意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装作辨认方向,眼角的余光飞快扫向身后。
只见萧彻迅速侧身,仿佛对旁边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的破旧灯笼产生了浓厚兴趣,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研究灯笼流苏?萧彻什么时候对这些市井小玩意这么有兴致了?还研究得这么……呆?】
沈见微几乎要气笑了,现在她已经百分百确认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踪者就是这位现在在装作有事的皇帝陛下。
她不再停留,埋头继续走。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却在对方一次次欲盖弥彰的伪装吓,奇异地松弛了一些。
虽然依旧警惕,但最初的惊恐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啼笑皆非所取代。
【他到底想干什么?道谢不像道谢,找麻烦也不像找麻烦,总不会……想送我回家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她不受控制的想起“邪祟”萧彻送她回去的那天晚上。
可现在这人明明恢复正常了,结果不去做他的皇帝跑来送我?就萧彻那个性子,太阳打西边来了都不可能!
可除了这个解释,他那笨拙的尾随行为,似乎又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难道真是顺路?
可皇宫和她家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他这是想绕一圈京师再回皇宫吗?
沈见微打死也不相信。
就这样,一个在前,步履匆匆,心绪翻腾。一个在后,亦步亦趋,不知所意。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淌,竟诡异地透出一种微妙的默契。
她不揭穿,他便继续他那漏洞百出的表演。
终于,沈家那熟悉的院门出现在视线尽头。
沈见微暗暗松了口气,脚步更快了些。她走到门前,掏出钥匙,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那道视线,沉重地落在她的背上,她没有回头,只想快点躲进安全的壳里。
钥匙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