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冒起乳白的热气,当归、枸杞和红枣在浓郁的菌汤中沉浮,羽生将鱼片、藕片、山药以及一堆青菜依次倒入锅中,汤匙在锅中晃了两下,馥郁香气裹着暖意包围住坐在雨中的几人。
伞外是飘飞的雨和细碎的风,伞下是蒸腾的热气和鲜香的火锅,云枕松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云枕松余光瞥到还站在自己身侧的周巳以及忙前忙后的羽生,再向另一侧瞧去,齐剑霜正安安稳稳地坐着,虽没有动筷子的迹象,但气定神闲、心安理得。
云枕松端起羽生刚为他盛好的热汤,一边捂手一边小口喝着,随后认真说道:“周巳,羽生。”
二人听到这语气,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同时停下手中动作,异口同声道:“在!”
“吓我一跳,不用那么大声。”云枕松手一抖,齐剑霜眼疾手快地扶上云枕松的手背,宽大滚烫的掌心贴到冰凉细腻的皮肤上,令云枕松心漏了一拍,“……谢谢。”
齐剑霜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手,道:“继续说你的。”
“哦,”云枕松立刻移开羞涩的眼神,正色道,“你俩坐下一起吃,平日我忙于公务,饭点也没个准数,也就没让你们同我一起用膳,今儿难得歇歇。来,坐下。”
周巳没动,羽生受宠若惊:“这……这不合礼数啊。”
“哪来那么多礼数,你们看泓客就不讲究那么多。”
周巳说:“他如今是主子钦点的中郎将,我们既然认您,那也得认他。”
原青县中的校尉空缺已久,朝廷又迟迟没有派来官员,云枕松便用县令的身份给了齐剑霜一个官当,云枕松以为像这样既没编制工资又少的活儿,齐剑霜估计是不愿接,哪曾想,他派人同他商量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原来,好处在这儿呢。
这样一来,云枕松有点对不起周巳了,他得保护自己的安危,也就没机会掌管全县士兵了,自然也没有受人尊敬的份儿。
不行,改天得找个时机为周巳正名。
羽生低声说道:“再说了,这都在一个锅里夹来夹去的,我们哪能……”
“在我跟前,没那么多规矩。”云枕松放下喝了半碗的菌汤,胃里暖洋洋的,他也来了精神头,双臂一抬,从身体两侧将二人扯过,按着肩让他们坐下,打趣道:“别跟我使劲啊,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哪能跟你们比力气。”
一旁的齐剑霜发出很细微的低哼,云枕松用眼角瞥扫过去:“你笑什么?”
“没,”齐剑霜放下筷子,饶有兴致道,“有时候觉得你评价起自己,真挺中肯的。”
“你……”云枕松想起了他这些天的处境,从早到晚在练兵场练兵,为了把那帮一身懒肉的县兵练成型,他下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能休息,还只能憋屈地睡在一间小屋,吃食也算不上多好。
貌似给了他权利,实际上除了一声好听的“中郎将”,他什么都没得到。
白白为云枕松干活,受委屈也不说话。
齐剑霜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我?”
云枕松道:“你搬到我院子里的西厢房吧,我今天让人打扫出来了。”
齐剑霜意外地挑了挑眉,对他突然的决定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还是不放心他,准备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提防我,我……”
“我想让你住得舒服一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搞得二人听后皆是一怔。
虽说齐剑霜从小是被养尊处优养着的,但他性子野,再加上后来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也算皮糙肉厚了,给他个草席,在院子里席地而睡都行。
云枕松率先道:“你也真的不用再担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齐剑霜本想问他为什么想让自己住得舒服点,讨好吗?还是心虚?
后来一想,没必要,他也懒得探究。
齐剑霜点了点头,随意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