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主这怪癖究竟是什么封建糟粕啊!
他以为他是皇帝啊?!
不过,榆柳出门在外向,一来,靠的是面皮功夫,二来,依仗的就是嘴上功夫。
“啊……是吗?那看来芳月当时说的是也许其它的什么事情,都怪我最近总来春风拂栏,所以才记岔了吧?”
榆柳面不红心不跳的轻声说着,脸上柔美的笑意分毫未改,甚至还浅浅的弯了弯眼眸,不动声色的又将话题给转了回来:“不过,沈楼主这习惯,听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怪癖,毕竟如此一来,但凡沈楼主这么往外一走,说出去便是春风拂栏里独一无二的沈渊沈楼主,听上去都要威风上几分呢!”
沈楼主眉骨又微扬了一分,缓步前行走间,视线扫过身边的二人,点点头,倒是没有再多追问着说些什么,只是挑起的长眉一抖,抬起金缕袖臂,宽大的手掌将一处古雅门前的紫琉璃珠帘一卷,另一只手顺势前伸,做出一个“请吧”的动作,同时朗声介绍道:
“此处便是我在春风拂栏的天字阁居所,虽然说出来大家可能不太会信,我表面上看着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不过平日里却是喜静,不喜欢有人来打扰,所以将自处做的静谧简陋了些,但胜在得一份清净,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才是。”
“商议地契租赁这种事,能寻得一个清净无人扰的地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又怎会嫌弃?”榆柳顺着沈楼主的话接了下来,微微低头面上表情不显,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
她漫步从半垂于木门之下被沈楼主挽成半弧如月牙状的紫琉璃珠帘下,抬脚走入,目光流转间,无声的打量着沈楼主独居一层的天字阁室内,环顾四周,却觉得沈楼主方才说的话,对也不对。
静谧,确实。
简陋,却是只字不沾。
此室独占一楼,占地宽敞堪比四皇子妃居住的寝殿,虽然不及宫中处处都奢侈至极的镶金嵌玉,铺张出萧国大内皇宫内独一份的气派辉煌。但榆柳只随意的看了一眼身旁挂着的一章“美人卧榻图”,左下的红章落款便是楚国名家的成名之作。然而,这样的水墨水墨字画,在沈楼主的天字阁里,却似乎像是食肆酒楼中的菜品木牌一般,几乎是不间断的铺满了白漆流云纹的四壁,此间无数字画,便是随便挑一份拿出去,那都是有市无价的绝世藏品。
云鹤大概对臻藏绝迹这些更有研究,不过是略略的扫了一眼,便道:“斯是陋室,微尔德馨。”
“哈哈哈,此话不敢当,不敢当啊!”沈楼主闻言有点无奈的松了松肩,紫衣上暗纹金线泛出一层细密的金光,但他似乎是有些委屈的抬眼忘了云鹤一眼,道,“公子,实不相瞒,此间天字阁里的东西,全是前任楼主留下的,我也不过是沿袭罢了,出于敬重才没有换下这几件泼墨玩意,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德什么馨……”
……泼墨玩意?
榆柳虽不懂水墨字画的国粹功夫,但随便看了两眼,这房间内的挂画不论是活灵活现的垂髫幼童怡乐图,亦或是装裱垂挂而下的那副工笔细腻传神的美人卧榻图,都觉得有些惊艳之色。
这房间内的画像,画的太鲜活了。
仿佛曾经真的一对孩童在春风拂栏里尽情的嬉闹玩耍,又曾经真的有一位妙龄女子来过自处落脚小憩。
榆柳观画之间隐隐有些心动,百感交集之间,视线无意和云鹤撞上,不约而同的同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种相同的无奈之情。
像沈楼主这样,连“文人墨客”的风流倜傥之气,都不愿下几分功夫去维持的人,当真能那反派蛰伏多年出手狠绝的反派吗?
榆柳觉得不太可能。
她宁可相信反派是云鹤这样的。
第38章
◎云鹤却也微微愣了一下◎
榆柳向来习惯从细节里看人。
这样好的笔墨丹青落在沈楼主眼中成了所谓的“泼墨玩意”,实在是不像是一位能经营起像春风拂栏这样大规模商楼的楼主能说出来的话。
除非,沈楼主从一开始就表露出的这幅风流意气,从头至尾,全都是伪装。
或许同名同姓的一场巧合,沈楼主并非是她要找的“沈渊”?
还是说沈楼主此人当真心防已经如此深厚,无时无刻不在伪装自己呢?
榆柳自认为她自己对外已经算是向来是惯会伪装的,也算是是对此事颇有心得,勉强还算是中个楚翘,但就算如此她偶尔也有例外流露真情的时候。
但她瞧着沈楼主这倜傥风流的劲头,倒真真的是难得的如一而终贯彻的极为透彻。
如此,反倒不太像是伪装了。
榆柳总觉得“沈渊”这事,似乎还有些存疑,当下她也不敢妄下定论,觉得应当还是得回去找机会,再和系统仔细确认一下才行。
思量间,榆柳的视线缓缓的垂落在玄关影壁上悬挂的美人卧榻图上,只见墨画虽然被人装裱的极为细心,但纸张脆弱,即便是在外让风吹上几日,白宣画纸的边缘都难免会有些许的泛黄,然而此番岁月的痕迹并没有抹杀掉画卷的风韵典雅,反而正式因为有了时光的沉淀,将榻上美人周身的景物酝酿出一层朦胧的轻薄纱幔,美人窈窕侧卧于贵妃长木榻上,轻罗绿柳小扇微抵在鼻尖,溟濛的遮住下半张面貌,脖颈修长的仰头,两双明亮的眼眸微弯,含笑间打量着榆柳。
榆柳竟然觉得画中美人的神貌有些许眼熟,只在心中暗叹不愧是大师真迹,笔法果传神真绝妙,正想要走进再细致观摩一下时,沈楼主却已经放下紫琉璃珠帘,踩着一阵碎玉撞珠一般的脆响,三两步的走过玄关影壁了。
只是他在路过榆柳和云鹤身前时,脚步微顿,停留片刻间视线随意的扫过那副挂壁墨画,便又不以为意的往厅房左侧的客厅中,一撩衣袍豪爽落坐的时候,望着姗姗来迟,动作轻缓,齐齐坐于自己对面的而言,狭长的凤眸微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问道:“苏姑娘,那一幅美人卧榻图,可喜欢?若喜欢,我愿赠美人以美人图,博美人一笑!”
榆柳正低头素手将挂于腰间的白莲刺绣流苏小荷囊香包取下,正在解开束口绳把装于荷囊香包内的春风拂栏地契取出时,忽然听了这么一句话,鼻腔微震,呢哝细语:“……嗯?”
“沈楼主是说那幅挂画吗?啊……我不过只是初见名家笔墨,一时觉得有些新奇,所以才多看了几眼罢了,怎么还意思让沈楼主忍痛割爱?”榆柳将春风拂栏的地契展开铺平于红楠木桌面上,细心的在将字迹转动到面朝沈楼主那一边的方向,随即纤长的两指并拢,在轻轻将地契向前推去的同时,那双笑眼的神貌竟然和画中美人有几分相似,她双眸盈笑的朝沈楼主温声回道,“沈楼主也是个大忙人,我也不便多加打扰,不如我们就直接开始谈谈地契租赁的事情吧?”
其实榆柳方才匆匆一瞥,纵然她平日里不是爱品评笔墨之人,但心中却当真觉得自己和幅美人卧榻图颇有几分缘分。
但这这世上最难断清的债务便是人情债,眼下她和沈楼主之间便有一笔真金白银的交易要互相商谈,榆柳自然不敢默然先承了对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