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视线彻底模糊,如同堕入了无光的地狱,她被自己认定的神祇抛弃。
“我……”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她其实早就在相处之中对时星洄生出了好感,那不是更加难堪吗?
“那你现在,解气了吗?”
温酌的嗓音极轻,如一触即散的云雾,透着湿漉漉的泪意。
浅浅敛眉,这份反应在时星洄的意料之外,她抿着唇,道:“一般,没有我想象中解气。”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完全消气?”
这个问题,或许时星洄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想要报复温酌,想要温酌也感受到被算计、被欺骗、被监视、被夺去自由的感受,想要温酌深深地恨她,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想法,时星洄没办法说出口,只能皱起眉,冷声问:“你觉得,我会把计划告诉你?”
温酌小幅度地摇摇头,如怯懦而讨好的幼兽,仰着满脸泪痕看来,“我可以配合你,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直到你不再恨我。”
其实那双哭得通红的眸子已经没了视物能力,但是就是能从中看出极其清晰的、自己的倒影。
时星洄心底微妙地被触动了一下,眉心却越发敛紧,“很简单,我要离婚。”
清浅的低泣和抽噎简直令闻者心碎,温酌紧紧咬着下唇,面色泛起病态的苍白,“其他我都可以同意,这个不行,小拾,我等了你十年,你好歹……”
她低下头,像是想要遮掩那片哀求之色,“可怜可怜我。”
“那谁来可怜可怜我呢?”
时星洄神情锐利地反驳:“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本来可以过得自由自在,却被迫成为了你的笼中鸟,难道我就做错了什么吗?”
“而且,你不要道德绑架我,我要你等了吗?哪怕你等二十年,那也是你自愿的,少点自我感动,OK?”
即便自己就是小时老师,即便没有那段记忆,时星洄设身处地地想,自己顶多也只会对那时无依无靠的温酌产生怜爱和同情,别的更深的感情,根本不可能。
所以,如果真的是她不告而别,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等我”之类的言论,既然自愿等,这时候又在说什么呢?
身形剧颤,温酌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越发降低姿态,直至乞求,“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离婚?”
像溺水之人抓着浮木,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仿佛一旦松开,迎接的就会是无边的海浪,以及溺毙的窒息感。
“要怎么样,你才能离婚?”
时星洄原话奉还,语气冷静,毫无回旋之地。
两人之间,瞬间生出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她们于决绝中对视,谁也不肯退步。
“既然如此,我再陪你玩四个月过家家,我连二十岁都没有,人生还长着呢,被路过的杂草绊住一会儿步伐,也没事。”
时星洄说得轻巧,转身扭开了门锁,微微回首道:“我建议你还是处理一下监控,毕竟如果流出去,丢人的是你。”
对外清贵无双的“玉剑仙”温酌,居然也会有这样狼狈而卑微的模样,怕是会令人惊掉大牙吧。
“时星洄。”
温酌在不远处轻唤她的姓名,声线隐忍着轻颤,“你即将女团出道,这种绯闻,对你来说,难道就不是致命打击了吗?”
女团成员确实容易吸女友粉,更何况时星洄外表看着甜,性格却恣意锐利,最是适合吸梦女的年纪,如果曝出被包养的丑闻,想来场面也不会很好看,至少出道肯定会推迟。
这是一个没有明说但双方心知肚明的威胁。
轻笑声格外动听,透着一股子胸有成竹,时星洄回身看去,“受害者也出现有罪论了?我被你欺骗,被你胁迫,难道这还成了我的问题?”
“我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初没有先去检查遗嘱的真伪,而你才是机关算尽的那个,你说网友是会批判我,还是怜爱我呢?”
“而且……”
时星洄垂眸直视着温酌微微弯曲的身子,如同高傲者被抽去所有傲骨,亦像绷紧到即将断裂的弓,嗓音染上冷笑,“我真的很不喜欢被威胁,你成功让我更讨厌你了。”
她能感觉出来,温酌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性子,这个女人冷漠惯了,常年围着一层厚重的冰,无人可近身,比起有七情六欲的人类,更像是正常运转的机械,以不会出错而闻名。
小时老师或许是温酌人生中唯一的出格,但是即使再深爱,她仍然无法放弃明知对方不喜欢的监听器,会在此刻走投无路之时愚蠢地说出威胁的话语。
这样自私的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别人的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