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周遭昏暗,唯有舱壁缝中泄出一丝光亮。
卢知照立在原处,见张霁替那个黑衣人松绑,复又凑近他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
纵使光线暗沉,依旧可以窥得那位黑衣人起伏的胸腔,他似乎反应激烈,可奇异的是,他的恨意却远远不足几瞬前汹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迷惘与质疑。
末了,张霁又同那人说了什么,随后往她这处来,似要出这暗室。
卢知照即刻收了探看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跨步至几案旁坐下。
张霁推开暗门出来,见了她似乎没有一点讶异,转头将那幅碰乱的花鸟画慢悠悠挂好。
随后自然地来到卢知照身侧坐下,瞥了眼几案上的金疮药,视线又转而落在她的脖颈上,神色不悦:“怎么不抹?”
卢知照绷直身子端坐着,以为张霁不高兴是因为察觉自己在暗门外偷看了许久,谁成想他陡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反应了半晌,才想明白他是在问她为什么不抹几案上的金疮药。
难道要说只顾着去偷听了以至于没来得及抹药?
当然不行。
她应道:“没敢轻易碰你的物件。”
半真半假。
张霁依然挂着脸,语气却缓和了几分,明知故问道:“那幅画你没动?”
他没等卢知照筹措好反驳他的言辞,自顾自说:“我的东西你能碰。”
“若是你刻意不碰。”他抬手拿了那盒置在几案上许久的金疮药,递给卢知照,沉声道,“那我就当……你嫌我了。”
“……”
卢知照一听这话,赶忙将张霁手中的小盒接过来,连声说:“怎会?怎会!”
她将那盒金疮药紧紧覆在手心里,正愁如何与他探问那刺客一事。
反观张霁,他的目光却依旧紧锁着自己,她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吗?”
张霁有些不满:“怎么不抹?”
卢知照犹豫道:“我脖子上的刀口似乎不大,此处没有铜镜,我有些摸不准刀口的位置,若是涂抹到别处,就要可惜这盒金疮药了。”
又是半真半假的话。
张霁微一凝眸,落点依旧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她不愿在此处抹药,无非是因为当着他的面抹药会有些不合适。
若是换作往常,他也就顺着她的话说,放她走了。
可是今日,他破天荒地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她是他想到的第一个人。
也是唯一一个人。
张霁垂眸扫了眼桌上的金疮药,淡淡道:“我替你抹。”
卢知照有些震惊,刚想拒绝,又见他随即起身在药箱中寻找着什么。
“我此行带了药梃,如此既能帮你抹药,又不破男女大防。”
张霁回到她身侧坐下,伸手在她面前。
卢知照愣怔片刻,将那盒金疮药递还给了他。
张霁将药盒执在手中。
开药盖,沾药膏,一气呵成。
待到抹药时,却有些犯难,声音罕见地温润:“你过来些,右侧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