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得以看清那道白影,一名戴黄金面具的白衣女子。
及腰长发扎成一束,身形高挑修长,仿佛一柄世间无可匹敌的利剑,开山斩海,无所不能,但她站在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又像一面无坚不摧的盾,庇护天下百姓。
鬼车扬起九头,指向四面八方。混元兽听从指令,向两侧散开,横向拉成千里战线,逐渐逼近。
“咔嚓——”
大地晃动,冰山钻破岩石,巍然守在城墙之外,仿佛花园外的围栏,在风沙里闪着冷冽的清光,净如琉璃。
尖刺利爪,铁齿铜牙,混元兽使劲浑身解数,仿佛一群试图啃食金铁的蚁群,不过在这围栏上留下徒劳无功的白痕。
僵持片刻后,鬼车率先动了。
它挥振双翼,骤然升空,翎羽竖起,将风切割出尖锐的啸声,盘旋三圈后,一个俯冲,越过冰山,直冲那道白影。
女子不慌不忙地侧身、后退,步伐行云流水,犹如闲庭信步园,在与第九支尖喙擦身而过的刹那,她一拳打上无头之颈的中段。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响。
鬼车哀叫一声,翻滚着摔下城墙,砸碎了小半座冰山,又在中途升起,无头之颈萎靡地垂落,另外九头纠缠成一股,仿佛一朵染血的肉花,喷涌出无数黑气。
女子抬手,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柄长剑,那剑模样普通,形制古旧,刃身除去起卷的部分,甚至还有细小缺口,简直伤痕累累。
但彼一露面,立即将黑气压制在鬼车附近,翻涌而不得出。
女子握住剑柄,凌空踏步,如流星般与鬼车反复相撞,绚烂剑光在黑气中闪耀,仿佛穿梭乌云的雷电,令天地为之变色。
从天上打到地下,云层被打穿数百空洞,仿佛一块破烂的抹布,大地布满网状的裂痕,仿佛被成千上万的陨石轰击。
最后,鬼车俯趴在地,勉强支起唯一的头,仰望空中的白影,眼中尽是不甘。即便如此,它的身形依旧雄伟如山,但此刻山石崩塌,血流成河。
终于,它眼中那一丝不甘也散尽,围攻冰山的混元兽反倒掉头,开始啃食这具尸身。
女子吹了声口哨。
在洞箫般清脆的声响里,风雪听从她的号令,横扫整片战场,将余孽逐一封冻。
这的确是一场战争,一个人的战争。
女子安然落地,解开受损的暗银护臂,勾在指上,打了个旋,随意丢在一旁。
血浸透白衣,陆续滴了一地。拖曳的红痕如云般逶迤在她的身后,仿佛阎罗获胜归来,赤足踩过忘川旁的彼岸花道。
阿也看着她跨过残破的兽尸,一步又一步向自己靠近,直至看清她黄金面具上的斑斑血迹,听清她轻声哼唱的小谣,大概是在节日或庆典里流传的曲子,节奏轻快,旋律悠扬。
忽然间,女子抬起眼,与她对视。
这感觉何等奇妙。
仿佛跨过时空的长河,与梦中人对视,又仿佛对镜自省,近在眼前。
城门在她身后打开,人群蜂拥而出,大声呼唤着什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声浪一波盖过一波,高低起伏,渐渐汇成短短一句,钻进阿也耳里。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言,晦涩而古老,仿佛岁月从中奔涌流过,但竟然轻而易举地理解了它的意思。
那不是姓名,也不是某种术法,而是一个代号,一种象征。
“祭司大人!”